隨便亂寫(肉體與精神)
《自私的基因》里說人類是基因的容器。從這個角度來論述,我常常覺得肉體是精神的容器。肉體是物化的,是固化的,他需要皮膚,骨骼,紋理。物品意義上的東西很難偉岸,它具有局限性。但是精神是沒有形狀,沒有觸感,沒有限制的,就決定了一切的可能性。之前看到tiny叔說,“只有學習,思考,創(chuàng)造,寫作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是超級英雄,其他時候,其實也就是一堆二百多斤的臭肉而已”。大概就是這樣的感受。說相由心生其實是武斷的。以貌取人也是膚淺的。如果從心智、學識來匹配肉體的話,很多大神根本找不到足以匹配的“精神容器”。所以他們只能屈居在不美好的肉體上。但是我們很難不意識到“我們在我們的身體里面”。要擺脫這種自我認知是很難的。而且我們旁人也常是庸俗。
序
唯一適應精神生活的隱喻,就是感受到在生活。沒有呼吸,人類的身體就死亡了;沒有思考,人類的心靈就死亡了。(漢娜?阿倫特)
蘇珊?桑塔格(1933-2004):評論家、小說家、劇作家、電影制作人和政治活動家。
在整個職業(yè)生涯中,桑塔格都試圖挑戰(zhàn)和顛覆傳統(tǒng),沖破性別、年齡等等誘導人們循規(guī)蹈矩去生活的分門別類的限制;她相信彼此對立的事物,比如思考和感覺、形式和內容、倫理和美學、意識和感官,實際上可以被視為一體兩面——就像天鵝絨的絨毛,正著摸和反著摸是兩種紋理和兩種感覺、兩種明暗和兩種理解。
因為我喜歡交談,喜歡對話,而且我知道我的許多想法都是對話的產(chǎn)物。在某種程度上,寫作中最困難的事就是你孤身一人,不得不假裝自己和自己對話,這從根本上是一種反常的活動。我喜歡跟人講話,對話讓我不再離群索居,而且讓我有機會了解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去了解讀者,因為它是個抽象的概念;但我無疑想了解個體的想法,這就需要面對面的交談。
你說我們現(xiàn)在和曾經(jīng)有過的一切都歸功于文學。如果書籍消失了,歷史就會化為烏有,人類也就會滅亡。我確信你是正確的。書籍不僅僅是我們夢想和記憶的獨斷總結,它們也給我們提供了自我超越的模型。有的人認為讀書只是一種逃避,即從“現(xiàn)實”生活的每一天逃到一個虛幻的世界、一個書籍的世界。書籍不單單是這樣的。他們是使人實現(xiàn)自我的一種方式。
第一章 ?疾病的隱喻(1/2)
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每一件事我都要思考。我所做的就是思考。如果我遭遇一次空難,成為唯一的幸存者,我很可能對航空業(yè)的歷史產(chǎn)生興趣。
我檢視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我自己就對疾病抱有很多幻想,特別是關于癌癥。我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疾病這個問題。如果你不思考,你很可能就會重復一些陳詞濫調,即使是那些相對開明的觀點。
你聽著,開始思考他們在說什么、是什么意思、你得到了哪些信息、應該如何評價這些信息。但同時你也在想,人們這樣說話多奇怪啊,然后你意識到他們這樣做是因為在疾病的世界里存在著一整套獨特的信條。在更普遍的意義上,一個人可以將任何事情哲學化。如果你戀愛了,你會開始思考什么是愛,如果你生性喜歡思考的話。
只有在經(jīng)歷之后你才能真正把自己跟作品聯(lián)系起來。
我想要的是完完全全地活在當下——真正地活在此時此地,全身心地關注世界,包括自己。你不是整個世界,世界跟你不同,但你身處其中并且關注著它。我強烈反對唯我論那種一切都存在于你頭腦中的觀點。不是這樣的,無論你是否置身其中,世界都是真實存在的。如果你正在經(jīng)歷某個重大事件,在我看來,去寫正在發(fā)生的事情,要比放棄它去寫別的東西容易得多,因為后者需要你把自己劈成兩半。
我決定不再責怪自己。我跟所有人一樣有著負罪感的傾向,可能比一般人更甚,但我不喜歡這樣。關于負罪感,尼采是對的,它很可怕我寧愿感到羞恥。羞恥更客觀,而且與一個人的個人榮譽感有關。
我總是傾向于自己承擔責任,而不是抱怨都是別人的錯。我討厭把自己看成受害者。因為改變自己要比改變別人容易得多。抱怨煩惱一點意義也沒有。有意義的是盡你所能地保持理性,求助于正確的治療方案,以及一定要保持求生的意志。毫無疑問,如果你不想活了,你就成了疾病的同謀。
我沒有感至到憤怒,因為沒有憤怒的對對象。你不能對大自然憤怒。你不能對生物學憤怒。我們都會死,雖然很難接受,但我們都要經(jīng)歷這個過程。在你的意識當中,你似乎是一個人被困在一具通常只能體面地維持七八十年的軀殼里。從某個時刻起,身體開始衰退,然后在你的后半生或者更長的時間里,你眼睜睜地看著它漸漸損耗,什么也做不了。你被困在里面,當它損耗殆盡,你就死了。我們都有這樣的經(jīng)驗。你可以去問問那些六七十歲的人對年齡的自我感覺,如果你跟他們足夠熟 ?悉的話,他們會告訴你他們感覺只有14歲…當他們照鏡子看到那張蒼老的臉時,他們會覺得一個14歲的人被困在了一具衰老的軀殼里!你的確被困在這樣容易朽壞的東西里。它不僅會像一架機器達到預期壽命、最后報廢一樣,而且會慢慢地損耗,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看著它漸漸失靈,皮膚不再有光澤,原本簡單的事也變得困難重重,這是非常讓人難過的。
我認為這種受困的自我感覺是不可能克服的。這是—切二元論的起源——柏拉圖的、笛卡爾的,諸如此類。盡管我們知道這經(jīng)不起任何的科學分析,但我們無法不在保持清醒的同時意識到“我在我的身體里”。當然,你可以試著去接受死亡,或者隨著年齡的增長將重心轉移到不那么依賴身體的活動上來,但是你的身體對其他人不再有吸引力,運轉的狀態(tài)也不再讓你滿意,因為它就是在衰退,就是越來越虛弱。
我們關于人在不同的年齡能夠做什么,年齡到底意味著什么的觀念是相當武斷武斷的——跟性別定式—樣武斷。我認為年輕年老和男性女性的二元對立可能是禁錮人類的兩種最主要的成規(guī)。與年輕和男性有關的東西被當作人類的價值標準,其他東西至少是沒那么有價值,或者干脆是劣等的。老年人有強烈的自卑感。他們因為年老而感到難堪。
是的,因為我現(xiàn)在對那些無助、走投無路和遭受遭受痛苦的人們感同身受。這個世界中的人們表現(xiàn)出的勇氣和大無畏精神令人動容。不過當然,我也知道有的病人是表現(xiàn)癖和虐待狂,利用他們的疾病來控制和剝削別人。無論如何,我的意思不是疾病能使你成為更好的人,相反,疾病可能讓人做出任何你能想到的事。但是如果你一直很健康,就像佛陀說的,生病的經(jīng)歷會讓你與人建立起另外一種它能。而且輕而易舉。
疾病使人成為敏銳的觀察者,就像照相機的感光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