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精神和感情世界何嘗不就是你所有記憶巍巍建立起來的世界？那世界附會著眼前的慷慨和未來的理想：那里有一只白鳥永遠存在，翱翔于記憶遙遠的青天，平時它并不造訪你，更不干擾你，惟有在你為生存的姿勢思索困惑的時候，它向你飛來，并停落在你最能把握的手掌中心，耀眼的光彩，輝煌的顏色，以它特定的象征對你展示生存之所以美麗。—— 抄自：楊牧《一首詩的完成 · 記憶》

01
創(chuàng)作的動力，來自于內(nèi)在對詮釋與表達的渴望。人在遭遇困頓，心中有所疑惑之時，會產(chǎn)生一種惶惶不安的焦慮感，正是這種焦慮感迫使思維運轉(zhuǎn)，召喚那遙遠的記憶前來，參與即將展開的創(chuàng)作。

這記憶，像琥珀一般晶瑩剔透，保留了曾經(jīng)綻放過的花香，還有音樂停止前的旋律。當記憶準確降臨的時候，僅僅最素樸的文字，無需任何雕鑿，詩意自成其中。因此古希臘人相信，記憶女神是孕生繆思的母親，也是一切靈感的源泉。

02
人生活在世界上，感覺各種顏色、聲音、氣息、滋味、觸摸、意念。這些最初單純的印象，在心靈深處留下，然后被不斷淬煉、重組、擴充、渲染，直到它們穿越時光，以記憶的形態(tài)回到意識之中，早已不再是發(fā)生當下那團無意義的偶然集合。記憶承載了一個人的所有情感、信仰、審美和偏見，遠離物理世界的真實，卻更逼近心靈的真相。

正因為記憶產(chǎn)生的過程無可避免會偏離客觀事實，對于其所揭示的真相更要保持懷疑。往外推出一些距離再來審視，運用現(xiàn)在的我更成熟的心智，重新梳理其脈絡(luò)，尋找未曾注意到的線索，做出更精準的詮釋。透過不斷回顧與反思，記憶可以一再被重新創(chuàng)造，所以記憶是活的，它隨著我們內(nèi)在的成長而逐漸變化。

有時候，記憶也會主動找上門。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翻攪你，讓你不得不正視它，與它對話。寫作，便是其中一種對話方式，我們透過寫作活動，撫平遺留在記憶中的傷口，并對不甘被遺忘的夢想許下承諾。

03
來自生命早期的記憶，因為保有天真的特質(zhì)，而格外珍貴。那是一種發(fā)自本心的誠摯，還未受世俗功利污染，純粹動人，大膽而充滿力量。無所畏懼，無所算計，如宙士的雷霆般無比強壯，自由浪漫。這種天真隨著入世漸深，不得不妥協(xié)為一種較為溫和的姿態(tài)，圓滑世故，卻也因此失去閃亮的光彩。幸好，我們還可以用記憶的網(wǎng)去接住它，不論中年乃至往后的耆老之年，都能一再從記憶中擷取天真的力量，以其促成詩的醞釀，發(fā)生，擴大，與感動。

楊牧將記憶比喻為一只白鳥，翱翔于遙遠的青天，當它像我們飛來，停落于掌心，以陽光之翅所展示的，也許就是創(chuàng)作中的不忘初心。而我們終將明白，天真情懷永遠是藝術(shù)作品最耀眼的勛章。

【鉛筆羊深讀系列】在寫作這條路上，如果你不相信捷徑，而寧愿走進密林深處一探究竟，歡迎與我一起深讀這本《一首詩的完成》，循著詩人的指引，逐步理解文學創(chuàng)作背后復雜的內(nèi)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