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我將信將疑的社會心理學導師 黃河清
我們的安全感來源于控制。一切在盡在掌握之中,我們也便過得舒服:比如每天早起翻找到自己的手機,摸到自己的眼鏡,在鏡子里見到熟悉的自己。
于是恐懼便源于失控。當事情超出原本的預期,我們便有諸多不良情緒:比如莫名消失的錢包,突然響起的鬧鐘,沒來由到訪的怪人。
因而我們的一生都在對抗恐懼,對抗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對抗至今也無人能脫俗的生死界限。為了安心,象征永生與美的神出現(xiàn),宗教因此而誕生,為了不枉費這朝生暮死一光一瞬的生命,人們掙扎前行,社會也因此而進步。
可我們依舊在恐懼。恐懼時而因外力而生,如戰(zhàn)亂、饑荒、地震,火災,我們所熟悉的一切頃刻間天翻地覆;更多卻因內在而生,我們時常想愛卻又憎恨自己,時常覺得自己理應天命不凡又想不出個所以然,時常對著鏡子擦了又擦,覺得自己應該早就看透了另一邊那個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人,可突然失控的情緒——從天而降的委屈抑或莫名來襲的失落——又讓鏡里的臉仿佛蒙上一層霧氣,時而甚至覺得那個人在陰惻惻地笑,笑你原本不認識自己。
因而,便有了心理學。
我們對著自己,總患得患失,既恐懼自己的無知,又恐懼知曉了自己其實僅是個平常人,永難背生雙翼,平地飛升。就如同每每有大事將臨——或是期待了多時的機會,或是個稍強對手的挑戰(zhàn),亦或是準備了多時卻依舊覺得希望不大的考試——上場前夕,許多人便會一改平日努力艱苦,反而大吃大玩,甚至通宵不睡,最終拖著疲憊的身軀上陣沖鋒,而后理所當然丟盔棄甲,折戟沉沙。
不知時我們便害怕,想自己為何會做如此混賬之事,莫非真的皇天負我?知了我們便不再害怕:不過是自我妨礙機制作祟。信心不足時我們給自己留個脫罪的借口,不成功便不再是因為自己能力不行,而是因為自己臨時做了些不正常的事。
我們對著自己做過的事,總曖昧不清,許多時候明明他人都覺得一清二白的事自己往往優(yōu)柔寡斷,甚至越是錯的人,越是愛得深,越是錯的路,越是走得急,越是錯的夢,越是睡不醒。
不知時我們便害怕,想我也許此生就是這樣,活該被虐得體無完膚,活該被社會厭惡,活該沒有幸福快樂的生活。可懂了便曉得:只不過是認知失調罷了。人就是這么一種生物,最喜歡給各種行為找理由,而找得多了說得多了,也就信以為真。文藝點說,是「我懷念的不是 TA,而是我逝去的青春」。可時間永遠是向前奔涌的河水,過了就是過了,幾時還曾回頭?昂首闊步,才能向前走。
我們對自己茫茫的未來也依然恐懼。除了死亡這唯一的結局,還怕會有些不知不明的災禍。因而當算命先生口若懸河,或星盤牌面晦暗難辨,我們若有所思的同時依舊害怕:原來我的生命早有定數(shù),抽得的簽,掌上的紋,面上的斑,都早已向所有人說明我會成為一個怎么樣的人?
知道了便不會害怕:所謂「巴納姆效應」。我們總會相信那些寬泛不具體、但整體又是正面的評述,如同我看著你的眼睛說「其實你還有許多未開發(fā)出的潛能,你還未盡全力,你以自己能獨立思考而自豪,但你的有些抱負往往很不現(xiàn)實」,你八成也會陷入深思。
所以心理學無限溫柔,同時也無邊殘忍,他一把扯去每個人心頭遮羞的帷幕,讓所有小秘密都無處遁形。我們都希望自己如光華璀璨的流星劃過塵世,一點星火就要燃亮整個星空,可也許,終歸,我們只是許許多多被線牽著不得自由的木偶。
這也沒有什么不好接受,就如我大喊「出賣我的愛」,你自然就會接:「背了良心債!」
人和人,本就沒有那么多不同。
所以也就別怕別怕,人生在世就這么幾十寒暑,總該愛自己多些,恨自己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