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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抱琵琶半遮面,千呼萬喚始出來
喜歡這樣的正午。
校園大屏幕上播放著準備慶新年的各種采訪視頻,喇叭里除了男女搭檔的主播深情的朗讀之外,還有間歇響起的民謠和古箏曲,以及懸在灰蒙蒙天空里緩緩飄落著向大地奔赴的雪花。
清早,去趕早車回家的舍友發來消息說下雪了,我迷蒙著眼睛下床朝窗外望去,依舊是天灰蒙蒙一片而沒有看見飄飄雪花,以為是舍友騙了自己便又進入了睡眠。
當再次醒來,路面已經是稀薄的白色地帶。
不經意間覺得,這場雪,真是像極了白居易筆下的歌姬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千呼萬喚始出來。
想來,九月初雪過后,足足等待了它三月之久才不急不慌來到這座曾經并不缺大雪紛飛的城市。
—2—
這學期還差一門考試課的謝幕儀式就算大學里所有的課程都已經被封鎖在過往的歲月不饒人中。
昨天下午六點左右,伴著突變的天氣和窒息的霧霾結束了大學里的最后一節課,同學都在感慨四年如此不經過,沒有由頭便已經結束了。
我游走在朋友圈,贊著她們每一條被文字承接和表達的慨嘆,也贊著自己潛意識里的不舍和眷戀。
其實在日復一日的成長過程中每個人早已習慣了不經意間的消逝,只是不免覺得在發生的那刻有些失落和難以置信。我相信這一切的情感都是真的,因為我也在經受著這些難以置信的現實。
—3—
校園里一直有絡繹不絕來回走動的師生,但步率大體都是小心翼翼,怕自己被滑倒,也好似乎怕潔白的雪花被踏臟。雪花覆蓋了每個行人的頭發,而落在身上的一片一片卻瞬間化成一滴水。
有些許校園情侶挽著胳膊,依偎著。這樣的白頭偕老想來該是他們默認在年輕歲月里想要執子之手然后相攜走過一輩子最浪漫和最熾熱的期盼以及最深情和最有溫度的告白。
也有像我一樣獨自一個人慢走的行人,插著耳機,帶著口罩,伴著傳入耳朵里民謠之聲的此起彼伏,心也被觸動了屬于自己愜意的和弦,慢悠悠無目的的行走,或偶爾駐足在小雪飄落的灰蒙天空下環視四周眺望遠方仰望高樓大廈。
隨著紛飛的雪花,心卻寧靜到了極致。
有人說,民謠很窮,一聽三根煙,一聽三瓶酒,而我只有一根煙和一瓶酒,可我還有努力過完剩下的余生和給你幸福。
每次響起民謠之音,這些不華麗的辭藻便像精力一樣跳進聽者的耳朵,就像此刻自由自在飛落的雪花跳進城市的角角落落。
我繞著開始有些泛白的校園小徑繼續一個人一圈又一圈地漫步,俏皮的雪花偶爾停駐在睫毛上,我眨巴著眼睛和它逗樂,然后它便匆匆變化身形,或落下臉頰或伴著冰涼鉆進眼睛。
但無論以怎樣的形式變化,我相信都是載著歡快的精靈在自由飛動。
—4—
昨夜和 Z 同學一起回宿舍樓,她說終于考完了,我說有事?她那露在口罩之外的黑色大眼睛流露處難以掩飾的歡快和幸福,然后說起她即將要開始的成都之旅。
趙雷正唱著他的成都穿過耳機輕聲傳入耳朵,我取下一個耳機插進她的左耳。
我說,聽過的第一支民謠是董小姐,愛上的第一支民謠卻是成都,然后愛屋及烏一直淪陷。
她揚起臉笑著說到,就像別人所言,喜歡本來沒有先后之別,用到這里想來也貼切吧。
我朝她點點頭。
她望了望沒有月光沒有星星的天空,繼續說到,一直以來,我沒有故事也沒有酒,可我從高三那年開始,便喜歡民謠歌手那深邃和滄桑卻又有些憂郁的聲音唱出來的故事和酒味。
這次,除了想要去拜訪一下心心戀戀的杜甫草堂吃一頓正宗的四川火鍋外,還想去那個被趙雷唱進成都里的玉林路盡頭的成都小酒吧。
我轉過頭笑著說到,文藝小青年范兒的精神越來越強了昂。
她嬉笑著輕輕拍了一下我的右臂。
冷風中,我們相視而笑,然后并肩繼續朝宿舍樓的方向走去。
5
圖書館門口一直有人進進出出,有打算去復習期末考試的,有借書還書的,也有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的。
我站在離地面最近的第一層臺階處,將有些凍冰的手揣進羽絨服口袋里,雙腳不安分地走上去又退下來,有些強迫癥患者似的等待著喇叭里的播音完畢,其實只是想伴著音樂的節奏聽完這期主播用那不是很專業卻有磁性有獨特青春氣息的聲音朗讀完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
當他朗讀到,“長久被封閉在這只有一條街的小鎮上,就好似一個斷了腿的人又偏偏住在一個沒有出口的巷子里一樣的寂寞,千篇一律的日子,沒有過分的快樂,也談不上什么哀愁。沒有變化的生活,就像織布機上的經緯,一匹匹的歲月都織出來了,而花色卻是一個樣子的單調。” 聲音還是那抑揚頓挫的聲音,而我卻似乎感受到不一樣的惆悵和落寞向外流露,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臆測著別人不可捉摸的心思,不自然的低頭看著上下走動的腳尖,或者我只是將不愿承認,也不敢承認的自己隨著這段顯得慌涼和蕭條的字句滲出心間的聲音和心思強加在對別人的臆測上以此否認自己此刻的慌亂和失落。
主播整頓語詞宣告這期朗誦到此結束,下期再會。
我抖了抖鞋面上被覆上的雪花和塵土,閉目仰望著依舊灰蒙的天空,知覺告訴我小雪早已停了向大地飛落的腳步,落在地面的也已經慢慢融化成了水。我悠閑的朝圖書室門口走去,在有條不紊的速率中跨上一個又一個徐徐遠離地面慢慢通向門口的臺階。
記得同樣是在《撒哈拉的故事》里,三毛說過,“生命,在這樣荒僻落后而貧苦的地方,一樣欣欣向榮地滋長著。它,并不是掙扎著生存,對于沙漠的居民而言,他們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我看著那些上升的煙火,覺得他們安詳的近乎優雅起來。”
是啊,與剛剛的那段文句相比,三毛對生活和生命的意識或許也是一半落寞,一半自信,對生活無常的落寞,對生命強大的自信。
或許,當真一如三毛所言,生老病死向來都是順其自然的事,就像雪花地飛舞和停頓,生活的好好壞壞或許也亦是如此。如果試問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壞?如果一定要給它找個參考物,那一如嚴歌苓在《芳華》中所說的,“和躺在墓地里的那些永遠失去生命的人們相比,我能活著難道還能算不好嗎?”
或許生活就是一部《哈姆雷特》,千萬個讀者便會產生千萬個版本。
但于萬千版本的共同基點,便是活著,活著才是所有的擁有,你的努力和懈怠,你的幸福和痛苦都只能因它而生因它而死。
那么,惆悵之外,那就積極地面對生活,積極的擁抱生命,痛苦的,快樂的,悲傷的,愉悅的,成功的,失敗的,難以抉擇的,順其自然的 ,都需要活著才能見證,也只有活著向前走,它們才能漸漸成為塵世里的一粒塵埃,自己也才能好好擁抱未來的生活奇跡和萬千可能。才能讓自己漸漸成熟漸漸不受別人的指定和影響,而是在自己的小天空里覺得自己活的知足和滿意就好。
就像今日飛揚的雪花,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飄落人間,來來去去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