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有人問起尼泊爾的時候,我會這樣告訴他們:尼泊爾啊!那是一個神秘的讓人無法理解的國度,同時她又是一個真誠的,清透的,如同親密朋友一般的國家。
當你看到加德滿都的混亂而感到不安的時候,不要太早放棄,博卡拉會幫你找回你要的平靜與安寧。甚至她可以給你一場刺激的冒險。細細體會的話,你會發現,尼泊爾從來沒有令任何一個遠道而來的人失望。
經歷了一路顛簸曲折,我們終于在下午兩點左右抵達了博卡拉,這里的街道干凈而整潔,完全不同于加德滿都的噪雜和混亂。我們在湖濱區的街上隨意找了一家廉價旅社作為暫時的落腳點。
旅社不大,卻有一個露天陽臺,閑暇時光可以泡上一壺茶坐在那里一邊享受陽光一邊瀏覽街景,街道安靜而整齊,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微笑,好山好水,一眼便教人喜歡上了這里。
路邊大大小小的旅行社門口掛著各種冒險體驗的廣告:徒步,皮劃艇以及滑翔傘。當我說想要嘗試滑翔的時候,王阿姨出乎意外地躍躍欲試起來,于是我們不謀而合。
第二日一早我們便被吉普車載著抵達滑翔的山頂,我的教練是個有著吉普賽風格的羅馬尼亞人,他的皮膚被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比我還要長的頭發在腦后編成了一條一條粗糙的小麻辮子,戴著一副墨鏡,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距離感。在他給我穿戴安全設備的時候,我告訴他說這是我的第一次飛翔,十分緊張。
“你會說英文?”
“啊,是啊,會說一點兒。”
“你們從哪來的?她是你的母親么?”教練說著朝一旁的王阿姨努了努嘴。
“我們來自中國,我們不是母女,但我們現在是很好的朋友。我是南方女孩,而她則是從北方來。”我微笑,若是真有這么一位果敢而充滿魅力的母親倒也是我的榮幸!
“你們中國南北方差距很大么?”教練繼續問道。
“天壤之別!”我簡單地答道。
“在我印象里,或者說,來飛行的人之中,沒有多少中國人可以把英語說得像你一樣好。”
教練的這番恭維,著實令我心中喜滋滋的。王阿姨也在一邊不斷的幫我打著氣。
起飛前教練突然說道:“她總是這么聒噪么?”
我看了一眼把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卻努力給我鼓勁兒的王阿姨,像極了一個第一次準備乘火車出門遠行的孩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王阿姨聽見“聒噪”一詞,灰溜溜的到一邊做自己的熱身運動去了。
教練迅速給自己穿上了裝備,似乎忘記了帽子,王阿姨看到后,猶豫了一下,還是拾起地上的帽子遞給教練。
“你的帽子。”王阿姨怯怯的拿著帽子給教練。
“誰讓你碰我的東西?”
“我……我以為你忘記了,干嘛那么兇嘛!”王阿姨一臉的委屈。
教練這時候卻突然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陽光下,十分明亮,那分明就是一種惡作劇得逞的表情。這下子王阿姨不樂意了,氣呼呼的鼓著臉:“這么兇做什么!”“好意提醒,你卻一副兇相!”王阿嘟囔著。
“你很漂亮!”教練聰明散漫,這一招果然奏效,王阿姨的神情緩和了下來。
看著平時總是以一副女強人形象示人的王阿姨,如今儼然成了小女孩。想來無論多么威嚴的女子都會遇到一個或者多個壓得住她的男子,逗趣橫生。
“
“我數到三,一起跑出去就能飛了。”
“什么?……可是……
“1、2、3!”說完他就拉著我的手往前跑,你們想到有什么問題嗎?想到了嗎?滑翔傘還沒有準備好啊,這是要騰空還是要跳崖啊?眼見前面一米處就是懸崖,他突然停住,奔跑的慣性讓我繼續向前,好在他緊緊拽著我,不然估計明天的國內頭條就是中國女背包客橫尸博卡拉的新聞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卻笑得彎下了腰。我滿頭黑線地看著他,鬼才笑得出來,不帶這么捉弄人的好不好,那一秒我真有一腳把他踹下懸崖的沖動!
一個小男孩把傘拿了過來,這次是真的要起飛了,雖然教練確實有那么些不靠譜,可是卻有著一種讓人信任的大男人魅力,似乎也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
“相信我,照我說的做。”
我順著他的腳步往懸崖跑去,呼啦一下便騰空了起來,風刮過耳旁,感受著自己心跳的頻率。
我們越來越高,直到可以平視喜馬拉雅雪山。此時此刻,我像極了一只真正的燕子,平視威嚴而又神圣的喜馬拉雅山脈,俯瞰博卡拉的全景,以及波光粼粼的費瓦湖,天吶,這景色美得令我無法呼吸!
“往后坐一點。”我往后挪了一點,近到可以感受到教練的心跳。
“看啊,這實在太美了!”他緩緩地在空中轉了一圈,傾斜滑翔傘,讓我更清楚地看到地下的景色,遠方翠綠規整的田野,農家小戶冒起了炊煙,茫茫的齊云的巍峨的雪山,金光閃閃的艷麗的湖……我終于可以理解為什么即便尼泊爾各種資源短缺卻能吸引全球各地的人來旅行的原因,所有的一切與作為自己心靈的棲息地相比都太微不足道了。
教練像是一頭鷹,高大而又專業,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我不再有絲毫的不安,即使身處千百米的高空,即使摔下去無疑會粉身碎骨。
“
我們在空中開始了對話。
“你在這里呆了多久?”
“足足六年多了吧!”
“是否會有離開的一天?”
“我不知道,我熱愛飛翔,我愛這個國家的人文和景觀。”
我聽后久久沉默。
“你還好嗎?”教練許久沒聽到我開口說話,有些擔憂地問道。
“嗯,我很好,景色太震撼了。”
“來唱一首歌吧!哈哈!”
“可是,我不會唱。”
“我在飛翔,費瓦湖,喜馬拉雅雪山,我在飛翔……”他徑自唱起了自己隨性編造的不成調子的曲子,聲音無比愉悅。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生活在博卡拉的居民大抵率真。心臟以混亂的節奏跳動著,在那一瞬間我是完全可以理解這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的:他正在做著一件令他覺得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