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荒原外

去年七月份的時候去了一趟鄉下,我記得從學校離開的時候天空下著瓢潑大雨,我們剛好準備出發懷化——支教三下鄉。一群人拖著行李箱,馱著內心不明重量的包袱,走在“尋找”的路上,雨滴砸在地上,咚咚的聲音叩在心上。

我懷疑著自己去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真正想尋找的是什么,像一些人批判的那樣也許我也只是想換一種生活方式,所謂“體驗生活”。我清楚的知道絕非如此,這樣一次機會是我在多年前就企盼的。那時候的我還在上小學二年級,一次校園捐款活動中,一顆小小的種子播撒在小人兒的心里。

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那天放學到早上上學前都沒有要到捐款的錢,我竟尋到了公公干農活的地里。初秋的早上,空氣中還有絲絲涼意,葉片間夾著一層薄薄的霜,小小的我站在田埂上局促不安。

“學校的捐款活動,老師說要捐兩塊錢!”

“我們自己家里也很困難,你去跟老師說,我們家捐不起這個錢。”

“可是......”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心情走去學校的,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樣把錢捐了的,只是盡管那時候的自己很小,卻隱隱知道了一些東西:有一群貧苦家庭的孩子需要被幫助,他們很善良還想要幫助別人。好像隱隱知道要變得強大、好有能力幫助別人。

現在的我還不確定自己追尋的是什么,但我一直沒忘記當年女孩在那個秋日早上對自己許下的諾言。也許我們大多數人現在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什么人,但我們一定要知道自己不想成為哪種人,長大的時候不要成為兒時自己憎惡的形象。我的力量不足以支撐什么,只是還可以跨越一段距離,來到他們身邊,靠近他們,聽他們講講自己的故事,再把我的故事和他們說說,我相信交流本就是一種學習和成長。

所以我來了,我們來了!

綠皮火車把我們帶去那里,越靠近,有一種氣息就越靠近,是一種撲面而來的原始的氣息。我用手拖著下巴,看窗外的風景,高樓慢慢遠去,逐漸層巒起伏的青山,簡陋的小木屋房梁上堆著一些雜草。沉思著,遐想著屬于這里的一切。然后我在恍惚中和一群人到了懷化市里一個叫“會同”的小地方,這里是粟裕將軍的故鄉,我們就安置在“粟裕希望小學”。

接待我們的是位年輕的女老師,她領著我們在學校四處走走,以便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可以管理這個學校。我們提著行李先去了宿舍,樓梯的扶手灌滿了鐵銹,床上的木板吵架一般分開躺著,屋里僅有的一張桌子擺放在窗戶邊。好在孩子們上課的教室,明亮通風桌子也是整整齊齊的,我幾乎可以想象她們純凈的笑臉和稚嫩的發音,我于是不自覺的輕輕地笑了。站在操場上的時候,迎著高處國旗可以看到天空上飄著白云,遠處是一座一座圍起來的山,近處是瓦房。繞過操場,老師給我們指了指伙房的位置,再之后我們拿了鑰匙,差不多的時候,那位老師把學校的一切交由我們這般孩子似的大人們打理。

在家里的時候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怎么照顧好自己,現在我們要試著去帶一群孩子,和他們一塊在短暫的日子里成長。

當天晚上,我們吃到了自己做的美食。伙房在學校的一角,我們一個一個扶上木板釘的木梯,欠著身子鉆過木欄桿,抱了些木材到灶爐旁,打開銹跡斑斑的鐵鎖,推了門進去準備晚餐,填我們早已干癟的肚子。沒燒過柴火的小伙伴終于燃起了灶爐里的火苗,從未蒸過飯的小伙子在大家的質疑聲中端出了香噴噴的米飯,沒有炒過大鍋菜的女孩準備的分量剛剛好。一群人圍著桌子,看著用大臉盆乘著的菜,手里的筷子快速的來回在碗盆間,歡愉的吃著大家伙一起完成的晚餐。

落日的余暉慢慢散去,飽腹的人們在操場上慢悠悠的閑逛。男孩、女孩提了桶子在水龍頭下接了水洗頭、洗衣服。我們在這是過了一種集體的生活方式,像電視劇里上個世紀爸爸媽媽生活的那個時代里的場景。

在城市里,此時正好是華燈初上吧,霓虹燈配了穿梭的車輛,好不熱鬧。工作了一天的人們放緩匆匆的腳步,卻走進了嘈雜的酒店,喝五彩的飲料,聽快節奏的音樂,過混沌的生活。仿佛生活在鋼筋水泥房子里的人們,也成了鋼鐵,習慣了熬夜,習慣了在喧鬧的人群里孤獨,漸漸地也快要習慣了忘記曾經的自己。

都說鄉村有荒原的蹤影,雜草叢生的田地,泥石混合的小路,哪里都比不得城市的繁華。可正是這繁華,才讓很多人越來越習慣把城市作為鄉村的對立面來談。城市變成了真正的荒原,人們的心里長了越來越多的雜草,而且瘋了一般越長越快。

山里的人們在八九點鐘的時間,已經熄了昏黃的白熾燈,入眠了,哪一群人還在剛剛開始他們的夜生活,在燈紅酒綠中,背了自己的心愿,游說在飯桌間,喧鬧在浮華里。

逃離開城市的“荒原”,住進被山懷抱著矮平房,在一個短短的時間里有擁有過一段與孩子們的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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