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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13. 木衛二
丁峻和他的隊伍在環木衛二緩緩運行的飛船“刑天干戚號”上集合，他們將在這里進行幾個月的集訓然后返回地面修整。到達后不久得到了一個命令，打撈三年前不慎落入木衛二冰月探測器。
2022年，由當時的歐洲太空局牽頭發射了JUICE木星系探測器（注釋1），旨在對木星及木星衛星木衛二、木衛三和木衛四進行長期的研究性探測。數年前達到木衛二預定軌道的時候突然墜毀，因為上面攜帶了3000公斤的化學助推劑，所以航天部下了命令，距離木衛二最近的研究團隊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打撈出來，最大限度避免對木衛二的人為污染。
丁峻在向隊友下達了指示之后，吩咐進入一級戰備狀態。“秀才”陶平非常哲人地說，“好好的沒事，非要發探測器窺探人家，一不小心掉下去，又怕因為自己的過錯污染人家，可是這悲天憫人撈出來的過程會制造多少污染，卻沒人計算。”
祁麟瞪了他一眼，“就你事兒多！”
丁峻聽了無聲地笑了一下，“他說得倒沒錯，只不過這不是我們要考慮的！秀才，等你完了回去，我可以幫你寫封推薦信，你這個樣子很適合到空間可持續發展計劃中心工作。”
“謝了，隊長！”陶平做了一個鬼臉，“我還是呆在這里比較踏實。虛頭八腦的官樣文章不大適合我。”
丁峻又微笑了一下，繼續說正經事，他打開一幅木衛二的三維全景圖，“經過計算，冰月探測器應該墜落在這一地區。”他虛空轉動整個圖，讓隊員們看得更清楚一些，“這里接近衛星赤道，地面平均溫度大約零下160度左右，冰層厚度有數千公尺。但是在探測器墜落的前后，恰巧遇到了‘暖冰’在透刺作用下上涌穿透地表‘寒冰’的現象，加上探測器本身出事故時的燃燒高溫，當時猜測冰月探測器很有可能已經穿透冰層，落入木衛二深處的海洋。后來利用中微子掃描也證實了這一點，當時看到冰月探測器大約出現在距離地表10000米深的冰層里。但是這不是最關鍵的問題……”
他略微停了一下，眼睛從每個人臉上掃過，眾人的表情都是興奮帶點期待，養兵千日用在一時，訓練了這么久，終于可以派上點實際用場了，丁峻感覺眾人的心情就好像當年自己第一次參加實戰演習時候一樣。
“木衛二的冰層厚度大約是10-30千米之間，而冰月探測器墜落的地方，冰層厚度的確就只有10千米，所以探測器正在緩慢下沉，而冰下的海洋深度也許深達100千米，是人類從來未涉入的深度。對冰層的處理比較好辦，可以直接打通隧道……雖然”，他微笑著看陶平，“秀才會覺得有點造孽。”
眾人哄地一聲笑了，鮑志安拍拍陶平的肩膀。
陶平插嘴，用了抒情般的調子說，“木衛二，冰層覆蓋的歐羅巴，美麗的腓尼基公主，號稱太陽系里皮膚最光滑的天體，居然要被我們生生地打一個洞，叫人情何以堪那！”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嘲笑聲。
丁峻耐心地等底下人笑鬧完畢了，才繼續說下去，“在10千米的冰層上打洞不是太困難的事情，困難的是進入冰層內部之后，如果在將近100千米的海底把目標打撈上來。我估計現在深水抗壓裝置還做不到這一步。所以我們只能動用引力場設備了，雖然一直在試驗階段，但是，就當這是一次比較實戰的試驗過程吧。”
然后丁峻命令祁麟給小隊分組，一組破冰，一組乘坐“海螺號”微型封閉艇準備進入冰洞然后下潛打撈，第三組負責聯系和接應。
李頌星注意到丁峻在提到引力場設備的時候，有點躊躇，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利用這個東西，也許還在試驗階段，性能并不穩定，于是她插嘴問，“隊長，引力場設備是什么？之前沒有聽人談起過，是不是還在試驗階段？”
其實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丁峻對李頌星還是比較欣賞的，這姑娘不嬌氣，有點不服輸、要強，又非常勤學好問，對于不懂的事情會在第一時間提出疑問，經常要求做挑戰性強的工作。只要認為對她沒有危險性，一般丁峻都會盡量答應。于是他很認真地回答，“的確還在試驗階段，但是現在除了這個東西，我再想不起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這是基于什么原理的設計？”李頌星盯著問。
丁峻頓了一下，微笑著回答，“這個說來話長了，回頭讓……”他轉眼看了一下，“祁副隊長給你解釋一下，不過估計得等到任務完成之后。”
“也是火種行動的附屬試驗品之一嗎？”李頌星似乎還不滿足。
當然是，而且是我的小姑娘親手完成的，丁峻在心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回答了一個簡單的字，“是。”然后不欲就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只是說，“祁麟，你來分組，交代一下任務，回頭把名單發給我，現在，我要去和航天部的人聯系一下。”說著他轉身出去，離開了飛船主控室。
“祁副”，目送丁峻離開，鮑志安第一個發話，“我總覺得隊長有時候怪怪的。”他這么一說，其他人也看向祁麟，大家頗有同感，“特別是提到火種行動的時候，他總是岔開話題。我能把這理解成隊長的謙虛么？對過往的成績不愿再提！”
“沒事你們別瞎打聽，現在分組！”祁麟板著臉說，可是他被這幫涎皮賴臉的家伙給纏上了。
“別這樣祁副，咱們這組人就你跟隊長的時間最長，你肯定知道！”鮑志安不依不饒地糾纏著。這倒是真的，祁麟本來是東海艦隊“潮陽號”上的一員，原本丁峻選擇進入燧人氏號的名單里是有他的名字的，但是因為航天部堅持要換上兩名女性上去，所以才只留下了方晉虎和徐亞兵兩個人。那時候他才二十五六歲，非常渴望那次機會，所以后來丁峻問他是否愿意來航天軍特種兵訓練營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我知道得不多。”祁麟是個直腸子，架不住這幫貨死皮賴臉地鬧騰，“只是隱約聽到幾耳朵。你們別瞎問，我其實什么都不知道！”
“我猜都猜得到，”馮恕己突然笑了一下，一反平日正兒八經的樣子，賊忒兮兮地說，“我去找隊長，有那么一兩次看見他對著顯示RB5星座的大屏幕發呆……”。
果然，祁副隊長馬上急了，“我說你們以后都別在隊長面前提這個行嗎？整個火種行動，殘酷性不亞于一場戰爭，我模糊聽說，隊長在那次行動的時候交了一個女朋友，結果在事故中犧牲了，就死在他面前，這是多大的刺激！”
“噢~~~”這幫混小子馬上做恍然大悟狀，“難怪隊長不愿意提那次行動。”
“想不到隊長還挺長情……”鮑志安這話一出口，就遭祁麟一腳踹過去，趕緊閃到一邊。
“都他媽的少廢話，以后誰再提這個事情一個字，小心老子跟他急！”祁麟有點生氣了，他后悔自己剛才把不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紅著臉大吼了一聲，“現在集合，立正，分組！”
李頌星沒有插話，她聽到這些之后，突然覺得心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女性特有的悲憫在她內心深處油然升起，她突然明白了之前表姐白晏梓不同尋常的反應和話語。
丁峻和距離最近的航天部空間站通話，匯報打撈冰月探測器的初步計劃，之后他沒有回主控室，而是去了自己的房間，他要再看一看RB5星座35萬年前的景象，好像這樣的堅持能瞬間拉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C'est comme pour la fleur. Si tu aimes une fleur qui se trouve dans une étoile, c'est doux, la nuit, de regarder le ciel.Toutes les étoiles sont fleuries.（這就像花一樣，如果你愛上了一顆星上的一朵花，那么到了夜里，你遙望星空，會感到非常甜蜜，所有的星星都變成了花。）
Tu regarderas, la nuit, les étoiles. C'est trop petit chez moi pour que je te montre où se trouve la mienne. C'est mieux comme ?a. Mon étoile, ?a sera pour toi une des étoiles. Alors, toutes les étoiles, tu aimeras les regarder... Elles seront toutes tes amies.（你看，夜空里的這些星星。我住的那一顆真是太小了，沒法讓你找到她。其實更好，你會覺得所有的星星都和我住的那顆一樣，這樣，你會愛上所有的星星。）
Quand tu regarderas le ciel, la nuit,puisque j'habiterai dans l'une d'elles, puisque je rirai dans l'une d'elles,alors ce sera pour toi comme si riaient toutes les étoiles. Tu auras, toi, desétoiles qui savent rire !（深夜，當你凝視天空的時候，因為我住在其中的一顆星上，因為我在那顆星上對著你微笑，所以你會覺得所有的星星都在向你微笑。你的夜空從此布滿了微笑的星星。）
丁峻關上屏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姑娘，我真的因為你愛上了所有的星星，再也沒有人用她那庸俗的惡趣味逼迫我背誦小王子，所以，我現在能背出小王子的所有章節，對那些文字熟悉得就像自己的掌紋一樣。
（待續）
注釋1：冰月木星系探測器（Ice Moon）將于2022年升空，這里小小地借用一下，希望它大人有大量一咒旺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