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農村跟以前真的是大不相同了。
我們小的時候大部分地方都沒有水泥路。豬牛雞鴨隨處可見。那時的村道也沒有現在這么干凈,豬屎沒有(因為會被早起的老人拾回家當農家肥),雞鴨糞便很常見。很多房子也都是土木結構的,磚瓦房比較少見,那時候村子里沒有電話,通訊基本靠吼。炊煙四起時,母親拉長聲音喚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此起彼伏,伴隨著雞鳴狗叫,空氣里都是煙火氣。
現在的村道全是平整的水泥路。雞鴨還有,豬牛卻已罕見。房子大部分是鋼筋水泥的,別墅也很常見。——大部分門窗緊閉舉家入城,年輕的打工掙錢,年老的接娃燒飯。留在村里的,多是些耄耋老人。少有幾家有婦孺的,便顯得生機勃勃異常熱鬧。這種冷冷清清的氛圍,著實令人感傷。
當然村子里也不常是這種清冷的模樣。每逢暑假寒假或者五一國慶,城里的孩子返鄉便都會熱鬧起來。而且村子里總是不間斷的有人在蓋房子。我二伯就是蓋房人中的一員。二伯六十幾歲,是村里最早在城里定居的一批——大概20年前就在市里買了房子,舉家遷了出去,現在他最小的孫兒都上中學了,年近古稀卻回來大費周張的蓋房,著實讓人意外。他卻極篤定的回答:有什么好意外的,落葉歸根啊!都是要回來的。
二伯家的房子蓋的極其豪華。一共三層,每層四個房間。他是計劃所有的兒女孫兒回來都有房間住的。好像真的有一天他們也都會回來這邊長住似的。
住了新房的二伯似乎特別暢快,成天哼著小曲兒去村子祠堂打牌。出門遇到的鄉親都是往上數三代都認得的人。這些讓他倍感安穩和親切,大概這就是他想要的晚年生活吧。
二伯過得這么滋潤,是因為他身體健康,而且還有二伯母的陪伴。身體沒那么好的財叔就很是羨慕他。
財叔的老伴去的早,他的身體又不是很好。他的兒女們擔心他,把他接到城里去住了。兒女們為了斷了他的念想,把老家的房子也都賣了。清明時財叔回來,就寄住在親戚家。與別人談起他已經賣了的房子,字里行間總是惋惜,他說親戚家再熱乎,也不如自己的家自在啊。
其實財叔這種老人家才真正的是兩難。在城里雖說是與子女住一起,但平時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偶爾周末在一起又因為代溝沒什么共同語言,也只能在旁邊看看,年輕人的世界很難真正的參與進去。在農村,倒是有三五老友聊的投機,無聊的時候就去田間地頭走一走,也是神清氣爽??墒腔乩淅淝迩宓募?,又不免覺得凄涼。所以對于這種老人家來說,還真的不知道哪種安排才是更好的。
大概現在的農村父母都是像財叔這樣糾結吧。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在城里安家,因為這表示孩子爭氣,有本事。一方面又希望孩子可以在身邊,享受一些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于是有些家庭就做了一個折中的安排。精壯的男人在城里掙錢,老弱婦孺皆在農村??墒呛⒆哟罅艘闲W時也會想方設法的去城里面。畢竟鄉下的教育條件跟城里比還真是差別大。
所以說現在生活在城里的農村人大概是最貪心的一群人了。他們一方面希望買得起城里的房,享受城里的繁華與便利,一方面又舍不下老家的宅,畢竟那是養育他們的一方水土,房子再怎么翻天覆地,山山水水卻還是那個模樣。他們貪戀那熟悉景象引起的親切感。更何況,還有最愛他們的老父親(老母親)。老家在,根就在,徘徊在城里的游子,需要歸屬感。
完全生活在城市里,
卻仍要在老家修一座宅,
有些是無奈,
有些,
是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