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嚎啕大哭
聲勢浩大并且連綿不絕
而我蓄積的母愛
山崩地裂,轟然爆發
“啊——啊——啊——”全部都是揚聲,拖著長尾音,轟轟烈烈,響徹整個產房。
醫生和護士們都松了一口氣,剛好十二點,她們可以準時下班吃飯了。
寶寶,我要用什么樣的心情來回憶你的誕生呢?你哭得驚天動地,而我疼得撕心裂肺。你的小姑姑在媽媽進產房前,一臉緊張又認真地交代:“陣痛一來,你就要使勁,一定要使出全部的勁,不然寶寶會很危險。”
醫生推媽媽進產房,你的小姑姑緊緊地追在后面聲嘶力竭地喊:“一定要使勁啊!”
她說她生你的小姐姐的時候,疼了很久就是生不下來。醫生說再不用力,孩子就會很危險,她一聽孩子危險,立馬母愛爆棚,心想就算自己死了,也要確保孩子安然無恙。于是使出全身力氣,不管不顧地用力,你的小姐姐終于呱呱墜地。
對此,媽媽表面平靜,內心波濤洶涌,你小姑姑這偉大的母愛啊,真是讓人動容。
可是,為什么輪到生你的時候,媽媽卻無動于衷呢?除了嗷嗷鬼叫,我怎么都顧及不到你的感受。醫生和護士們都紛紛警告:“別喊,保持體力,沒有力氣孩子會很危險。”攝于她們兇巴巴的臉,媽媽隱忍,但真的不是因為她們說你可能會有危險。
看,媽媽從一開始,就如此不稱職。
在產房折騰的過程里,醫生一聽到我鬼吼鬼叫就一窩蜂地圍過來,很遺憾,再三讓她們失望。狼來了的故事在媽媽這里生動上演,之后不管媽媽吼叫得多大聲,她們都只是淡淡地看一眼。
當一個護士大叫要生了的時候,她們才又一窩蜂地涌過來。明明感到你要出來了,媽媽剛松一口氣,你又縮回去了。還是那位臉上爬滿皺紋的老醫生有經驗,她說:“用力,出來三分之二了。”媽媽一聽,趕緊用數學不發達的頭腦飛快計算:意思是只剩三分之一了?
頓感勝利在望,一高興,力氣也上來了,就這樣,你呱呱墜地了。
很遺憾,媽媽在此過程中,從來沒真切體會過你可能會有危險,最熱切的盼望就是趕快卸貨,真是疼得人生無望啊!
就這樣,你還沒來得及被媽媽看一眼,就被抱去洗得干干凈凈。很奇怪,你一直在哭。也很慚愧,在你哭的過程中,媽媽并沒有意識到你可能不舒服,而是喜滋滋地想:天哪,我的孩子氣力不錯,聲音好洪亮啊!
護士把你抱過來放在媽媽旁邊的一張床上,吸著氧氣的我,根本看不清你,只模模糊糊掃到小小一團。別的孩子哭了一兩聲就安靜入睡,而你,人生中的第一個澡都洗完了,還在活力十足地嚎啕大哭。
醫生和護士又一窩蜂地圍過來,我的心里隱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漫長的兩個小時終于過去,護士推我出產房,我只看到你的小姑姑,沒有看見你的爸爸,我可以確信,你似乎真的遇到問題了,可我依然抱有一絲僥幸,他可能正在病房抱著你啊,所以當然不可能下來了。
我問小姑姑,你的爸爸在哪里,你又在哪里。她猶猶豫豫,說爸爸和醫生抱你去新生兒科了。很奇怪,我居然很平靜,迄今我都沒搞清楚,媽媽是對你自信,還是什么時候潤物細無聲地練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神功。
我在病房里靜靜地等,直到你的爸爸回來,他看上去神情輕松,心情愉悅。于是,媽媽也跟著輕快起來,就像掉進了一團五彩的祥云里。
“她在保溫室,她的聲音可真大,力氣也足,一直哭個不停。”你的爸爸這樣描述你。
寶寶,當時,媽媽不曾真切地見過你的樣子,不曾近距離地觀看你的眉眼,可是,就在那一瞬間,你在肚里有力的胎動,你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四維彩超,還有你小小一團獨自躺在床上嚎啕大哭的樣子,這些回憶突然就排山倒海地涌過來。
媽媽平生第一次為你落淚,媽媽哭:“她剛出生,那么小,我都還沒抱一抱。她哭的時候,護士肯定不會抱她,她餓的時候,護士會不會給她喂奶啊?”你的爸爸緊緊握住媽媽的手。
當同病房的那位親切的叔叔問起你的時候,他居然回答:“我寶寶在保溫室里,我讓她去享受一下。”
聽到這里,我忽然就笑了。
寶寶,你看,人生就是這么奇妙,同樣的事情,在媽媽這里是歷經磨難困苦不堪,但經由爸爸的口,就有了寵溺的味道。
此后,在很長一段日子里,說起你,大家念念不忘你那底氣十足的哭聲。而每當說起你那哭聲,家里總是像一片歡樂的海洋,溫情浩蕩。
Bella鐘,仰望星空,腳踏實地,白天謀生,晚上學習,生命不息,成長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