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臨近年關(guān)，母親的心事越沉重起來。因為我的外婆是臘月二十六去世的，母親總是不無嗔怪的對我說:“看你姥姥，就是老了也是向著他兒子，走在快過年的時候，好讓我給她上墳的時候順便給她兒子捎點年貨呀。”每當這個時候我總噗嗤一笑跟她打趣說:“姥姥是不讓你忘了娘家，和娘家人搞好關(guān)系。”
其實我知道母親是極豁達之人，從不疼惜東西，她跟舅舅相差十歲，老姐比母，更是說不出的關(guān)愛。她這樣說是因為在她心里，對外婆懷有深深的歉疚，這歉疚，讓她每想起來便難過嘆息，唏噓不已，雖然外婆已去世19個年頭了。
1999年的冬天，天格外冷，一冬天下了好幾場雪。雪花紛紛揚揚，雪路深厚艱澀。那個冬天，哥哥已經(jīng)參加工作在外地，而且訂好了結(jié)婚的日子，就在臘月初八。而我也還在外地讀著大學。家里能干活的就剩下父母親了。忙完秋，放下地里的活，母親和父親就沒閑著，裝修屋子，布置新房；添置家具，置辦被褥；預(yù)備酒菜，邀請親朋。等等一切新婚該準備的事情都由他二老來張羅，哥哥只管帶著新娘回家完婚，而我在那個年紀也沒有想到多回家?guī)滋颂嫠麄兎謸c事情。尤其是那個年代，電話稀缺，更不用說手機，無論路遠近的親戚打部分都是父母親親自上門送信。我有時總在腦海里想象，在雪路跋涉中的父母親的身影......
而與此同時，八十六歲高齡的姥姥抵不過寒冷的冬天，臥床不起了。因為忙著家里的事情，一個冬天，母親就回娘家?guī)滋耍掖襾砣ヌ酵牙选阎林氐男氖拢绺缤昊榈诙欤赣H便趕去了姥姥家，洗洗涮涮，端茶做飯。而姥姥，卻一天不如一天，我趴在她的床頭使勁地喊姥姥，她也不睜眼看我一眼，只顧呼嚕呼嚕的喘息。這樣的狀況一連持續(xù)好幾天，一直呆在姥姥家的母親又牽掛著家里，想回家看看，畢竟新媳婦剛過門啊！天一擦黑，母親便往家趕，在路過鄰村的時候，還請算卦的先生給算了一掛，說姥姥能扛過這個年的。母親放心的回家了，誰知后半夜便傳來了姥姥去世的消息！母親跌跌撞撞回到姥姥家，痛哭不已:“娘啊，你為什么不等我回來！”
母親善良淳樸，樂善好施，對于娘家更是說不盡的關(guān)照。而且每個冬天，母親都會把姥姥接來，為姥姥鋪好被窩燒暖炕，把姥姥侍候的舒舒服服。可有些老觀念總在她心里作祟，因為民間流傳著這樣的話，老人去世的時候，兒女未在身邊守候的就是不孝。母親總是追悔不已:我為什么那晚非要回家呢？我為啥就聽信別人的話沒給你姥姥做一床厚厚的棉被送去呢？！每當這個時候，我總看到母親的淚光和她深深的自責。
這許多年過去，母親的心情漸漸平復(fù)一些了，但每想起來，還是心懷著愧疚。如今，又到姥姥的祭日，我對母親說:“媽，我把這件事寫出來吧，以此告慰姥姥的在天之靈，姥姥上天有知，一定會原諒您，并且其實，姥姥壓根就沒怪您呢！您也不要再耿耿于懷了！”
母親看著我，眼神里掠過一絲安慰，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