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證在哪兒撿到的,還有沒有其他東西?”張隊長問林志。
“沒有,就一張身份證。”林志回答。
“駱駝和如愿,你們先通知學校和家屬,林志,你去調取周圍監控,看是否有可疑之處。”
正在分配任務的張隊接到電話,是法醫處打來的。
“死者有三個月身孕!”張隊掛了電話后告訴大家。
這不是一條很有用的消息,但也是線索,無論自殺還是他殺,需要找到孩子的父親。
如愿坐在副駕駛位上,腦海里又浮現出鐘晴躺在地上的樣子,誰也沒想到,那么纖細的女生,體內竟然孕育了寶寶,不過現在對于大學生來說,有婚前性行為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再說,國家已經允許大學生領證結婚,現代人對于大學生結婚都抱有寬容的態度,那些抱著娃拍畢業照的人常被人成為人生贏家,鐘晴為什么會選擇自殺呢?如愿輕輕搖搖頭,想要摒棄“自殺”的想法,現在連張隊都沒說過是自殺呢,自己怎么老往自殺上去想呢,不過,女子頭下是大灘的血跡,墜到地上該是很疼吧,可是,那表情,卻分明是祥和的,并看不出半分痛苦的跡象,或許正因為此,自己才會想到是自殺的吧。
自己剛接收辦案一定不能有先入為主的想法,每一個可疑之處都不能放過,如愿在心底告誡自己。
神奇的網絡在此刻失去了效用,如愿到達教務處的時候,學校的人對于鐘晴的死一無所知。找到鐘晴所在班級,也無甚收獲!他們連鐘晴有無男朋友都不知。
鐘晴不住校,在學校登記了住處,是距離學校不算太遠的一處小區,如愿和和駱駝驅車前往,30分鐘的車程,一所老房子被隔成了幾個單間,住在這兒的人都是想留在這個城市打拼的年輕人,合租的人相互不認識,誰走了誰來了不甚關心,他們找來房東來開門,屋內擺設極為簡單,一張床,一張桌,一只旅行箱,連一幅畫都沒有,屋內打掃的干凈整潔,桌子上有簡單的護膚品和化妝品,拉開抽屜,有一個日記本,打開看,只有寥寥數字,6月4日,宜嫁娶。
如愿和駱駝相識一眼,鐘晴是希望這天結婚的,為什么會從樓上墜下來呢。
晚上,如愿一個人躺在床上,或許是第一次參與到真實的案件里面,想了很多狠多,關于鐘晴的死,列舉了幾種可能,自殺?他殺?為情還是為錢?不得而知,但想到三個月的胎兒,讓人分外憐惜,若是自殺,真真讓人憐惜中帶恨了,如愿不由的感慨,女生呀,一定要堅強,只有堅強才有一線生機!
第二天一早如愿和駱駝去找鐘晴身份證上的地址,因為前一天他們已經知道鐘晴跳樓的消息,今天駱駝和如愿的到訪,他們并不吃驚,不過進入家門后,如愿和駱駝都驚呆了,七八十平米的房子里,除了兩個四五十歲的一對男女,必定是鐘晴的父親鐘廣利和母親陳珍和,竟然有四個孩子,統一的女孩子,天哪,這是個什么樣的家庭,在這個世紀,住在城市里的人竟然還有人超生,超生那么多,況且這個家庭可不像是經濟條件很好的樣子,看來是個有追求的家庭,不生出個男孩,此生不罷休!真是難以理解,雖然鐘廣利的戶籍本上顯示是農村戶口,但這種情況,在農村也應是極少見的吧。
兩個大的十六七歲的年紀,兩個小的不超過10歲,因為是早飯時間,餐桌被圍得滿滿的,整個客廳都給人一種呼吸困難的壓抑感,如愿發現這種感覺不是來自于親人的逝去,而是狹小的空間逼仄造成的,客廳內雜物到處都是,南面的墻角放置一架古箏,兩個小女孩吃飯的時候嘰嘰喳喳,根本不管家里是否來了陌生人,父母讓他們趕緊吃完飯上學去,四個孩子一離開,客廳瞬時安靜寬敞起來,如愿本來打算說“請節哀”的,卻發現說不出口,這個屋子里的人,除了如愿,沒有人傷心。
“鐘晴最后一次離家是什么時候?”
“該是去年吧,夏天的時候。”鐘晴媽媽說道。
“鐘晴平時不回家嗎?”
“我雖是繼母,但并沒有苛待她,再說我們很少來往,想苛待都沒有機會!”
如愿想到,真是自己疏忽了,連陳珍和是繼母都沒有注意,這種信息不難查到。母親是繼母,父親總是親的吧,經過詢問,鐘廣利承認鐘晴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鐘晴最后一次和你聯系是什么時候?”
“去年夏天,她并沒單獨和我聯系過。”鐘廣利的聲音明顯底氣不足,斜眼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妻子,像是生怕哪句話說錯了。
如愿倒抽一口涼氣,親生父親,竟然長久沒有聯系,鐘晴還是個孩子呀。
“請你和我們說實話。”
“我說的是實話,你也看到了,我家里有這么多孩子要養,我沒精力去管她,去年夏天的時候,我給她打電話,我們搞得不愉快,就再也沒聯絡了。”
“為什么搞的不愉快?”
“就是家里兩個大的馬上要高中畢業,我是想讓她們考大學的,可我哪里有什么錢,我就給鐘晴打電話,她既然能把自己的學費掙出來,再給妹妹掙一份也是人之常情嘛。”
如愿感覺聽不下去了,這是哪門子的“人之常情”,但還是按捺住情緒繼續問。
“鐘晴的學費自己掙得嗎?她用什么掙得?”
“不知道,反正漂亮的女孩子掙錢的門道多,再說她從不跟我說,我也不關心。”
繼續問下去,一無所獲,只有更加生氣。
如愿都想為這位偉大的父親拍掌叫好了,連女兒死活都不關心,真正的冷血!真是替鐘晴惋惜,怎么遇見這樣的家人,有親人卻和孤兒沒什么不同。
如愿是孤兒,更是感同身受!
12歲的時候,父母出車禍身亡,沒有爺爺奶奶,自己是被比父親大十幾歲的姑姑養大的,姑姑對自己盡心盡力,甚至和姑姑的孩子比較,自己是最得寵的,再加上他們比自己年紀大的多,也像對自己孩子一般疼愛,然而,最終,如愿覺是孤獨的,是缺少愛的,心的某一部分,即便別人給于再多的愛,因為缺了父母的愛,是無論如何填不平的,這么多年來,如愿的幸福和快樂,很大一部分是展示給別人看的,她不想讓姑姑和表哥表姐再為她擔心。
從鐘廣利處得知,鐘晴是被奶奶一手帶大的,想必和奶奶的感情該是很深厚,他們又輾轉到了鐘情奶奶家。
鐘晴的奶奶住在鄉下,很大的一處宅院,和自己的大兒子也就是鐘晴的大伯一家住在一起,鐘晴奶奶還不知道鐘晴去世的消息,聽說后,有好幾分鐘沒有說話,想必是傷心吧,緩緩才開口道:“自殺嗎?”
自稱鐘晴伯母的女上來問鐘晴:“是不是搞錯了,鐘晴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做傻事的!”
如愿問道:“鐘晴有三個月身孕,你們知道他的男朋友是誰嗎?”
“鐘晴很少回來,即便回來也是休息一晚就走,根本不跟我們交心,我也覺得女孩大了,該關心一下,可是鐘晴從小就冷漠,我也不好多管。”鐘晴伯母說著哭出來,“但我覺得鐘晴怎么樣都不會自殺的,她一直很堅強。”
如愿看了鐘晴的房間,比租屋還簡單,幾件衣服幾雙鞋而已,抽屜里有個女人的照片,非常漂亮,鐘晴伯母解釋:“這是鐘晴的親生母親,年紀輕輕就生病去世了。”
“鐘晴母親得的什么病?”
“鐘晴母親是得肝癌死的,死的時候鐘晴才六歲,母親死后就跟著奶奶生活,原來奶奶不讓鐘晴上學,是姑姑出錢供養的鐘晴,但是奶奶一直不高興,姑姑和奶奶的關系搞得不是很好,因為姑姑遠嫁,好幾年才回家一次,關系在外人看來也過的去。”
“為什么奶奶不喜歡鐘晴呢?”
“奶奶重男輕女,我家女兒奶奶也不喜歡,原來鐘晴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爺爺去年去世,后來奶奶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我給鐘晴也布置了房間,但是鐘晴很少來,上大學后鐘晴就很少回家了。”
如愿深深的同情鐘晴,一個明明有很多親人的人,卻沒有一個真正的親人,比自己的身世還要可憐。
從鐘晴伯母處要到鐘晴姑姑的電話,電話那頭沉默良久,后來說話時能聽的出來,有一點抽泣,這或許是唯一一個真正傷心的人。
鐘晴姑姑說,鐘晴上個月打過一次電話,但也沒說什么實質內容,就只是問問身體是否還好之類的。
他們一無所獲回警局。
并非完全一無所獲,至少知道鐘晴在這個世上,根本沒有親人,沒有疼她的,可以依靠的訴說自己痛楚的親人。
鐘晴出事周圍監控也已調取出來,視頻顯示:鐘晴先去了商場,當時身上還挎著包,不過走出來的時候就兩手空空了,看個人情緒和著裝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一個沒有任何人關心的死者,有一群連尸體如何處理都不在乎的家人,又沒有找到任何他殺的嫌疑,只有以自殺結案了。因為是自殺,就像往湖中心投了一顆小石子,沒聽到任何聲音,漣漪太小,所有人都沒發現,沒有任何人說起,就像做了一場似是而非的夢。
如愿想,一個人死的時候,一定要有一個人,至少要有一個人憐惜不舍,才不枉活過一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