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過春節的時候,我最要好的哥們兒陳安從美國回來,而話不說就拉著我去外灘源的酒吧喝了個稀巴爛醉,我說,哥們你悠著點,腎虛還喝酒,當心以后睡不了姑娘。
“小優都和人跑了我他媽睡個屁。”這粗話從我那英俊帥氣又帶著書生氣質的哥們兒嘴里說出來,若是有女孩子在場,怕是形象全無。不過轉念一想,就他這滿身酒氣,反正已經破罐子破摔。我悄悄的整理了一下衣領,對著前一桌眼神正往我們這兒飄的低胸女郎挑了一下眉。對方別過頭去,徒留我一個白眼。
我哥們兒不干了,掄起手就啪啪啪啪拍的桌子直響,“黃瓜,和你說話呢你瞅什么肉球,是個女人也別到處留情啊!”
我聽了不爽卻又無可奈何,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懶得和他抬杠。“說吧,你和小優到底怎么回事。”
他突然就安靜了,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你知道的,我一般春節不回祖國媽媽的懷抱。”
我咬著椰奶的吸管點點頭示意他往下說。
“有個叫春桃的男人,把小優給拐走了。”他幽幽的開口,我一時沒忍住把椰奶噴了他一臉,手忙腳亂下找了紙巾就往他臉上抹,“你也覺得很可笑是不是,一個名字那么俗的男人!居然拐走了從小心氣那么高的她!”
我不可置否,心道小優你這把玩的漂亮!
“我放棄了國內最好的大學最喜歡的專業,跑到美帝去學醫,就怕她一個人在美國被人欺負!天知道我有多討厭醫院的味道!”陳安一口喝完面前的龍舌蘭,看得我膽顫心驚,“就因為她說她想要個醫生給她生病的小兔子治病”陳安正想講下去,卻被我的手機鈴聲打斷,陳安幽幽的眼神瞟來,我心虛的看了看來電顯示,發現是我上司打來的,卻只好調了靜音模式。
我賠笑,說道,“大爺,您繼續。”陳安又喝了一杯酒,“我說到哪兒了?”他問,我回答他,說到給小兔子治病啦。
“哦,對。”他點點頭,我在內心默默的吐槽:小優想要的明顯是個獸醫啊,你個學心內的難道去給小兔子做搭橋手術啊?
“那春桃特么居然是個獸醫!”陳安說這話的時候,我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小優真的是太可愛了。“今年他們回國要訂婚了。”陳安說,“可是我舍不得啊,我怎么舍得啊,從小保護到大的媳婦兒就這么被人拐走了你說我怎么甘心啊,怎么甘心!”
其實就在不久前,我早已收到了小優的訂婚邀請函。如果說我是那個時代最熊孩子的代表,那么小優恰恰與我一百八十度的相反,她溫柔,善良,學習好。絕對是女神中的女神人物。
都是同一個院里出來的姑娘,每次我闖了禍,我媽總說當年一定抱錯了孩子。
而陳安,顯然是那個時代里女孩子們最為愛慕的男生。在大家每天滾一身泥回家的時候,他總是溫溫和和的坐著家里的小汽車從外頭回來,我問我媽,陳安干嘛不和我們玩兒呢,玩游戲多有趣。我媽若有所思的答非所問:這孩子真好看。
后來我才知道,陳安和小優一起在少年宮學鋼琴呢。
而我沒有優雅藝術的傍身,但最終因為走了一條比較自毀形象的道路,陰差陽錯地成功與陳安成為了好哥們兒。成功到,用陳安的話說就是“黃瓜是我這輩子最哥們的哥們兒,要不是黃瓜沒那根黃瓜,咱都能穿一條褲襠。”
陳安追小優是我們大院里眾所周知的秘密。許多暗戀陳安的女孩子知道了小優,都默默選擇了放棄,那些想要追求小優的男孩子知道了陳安,也只能恨恨的咬緊牙關,在空氣里虛打兩拳。因為他們實在是太登對了。
后來小優高考失利,最終選擇出國念書,而陳安毅然踏上了這條比較不歸的道路。
……
陳安算是徹底喝醉了,我半摻半扶的把他帶出酒吧時已經快要臨近晚上十一點。我問他,你打算怎么辦,讓小優和那個春桃快樂的生活在一起?陳安一臉不爽的說,做他的春秋大夢!我要去搶親!
坐在計程車上,我看著陳安好看的側臉發呆走神,開車的師傅放著熱鬧的節日歌曲,從反光鏡里看我們。他說,姑娘你的男朋友可真帥。
我尷尬笑著,對師傅講道: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喝醉的陳安特別聽話,輕輕的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腦海里瞬間飛過一個邪惡的念頭,如果一直這么下去就好了。
不過我也就是想想。
陳安和小優之間總感覺是差了一些什么,就好像一步之遙卻總棋差一招。
后來想想,原來是小優從來需要的就是獸醫,并非心內的大夫。陳安以為,醫生和獸醫是沒有多大區別的,可是才知道,在小優心里,區別大到可以為之瘋狂,當然,陳安或許從來沒有走進小優的心里,假如他變成了獸醫,那也只是一個單純普通的獸醫。
我不知道陳安到底會不會去搶親,可我當然要祝福他。而我對陳安的非分之想,早已在每回的一步之遙中,慢慢的消磨殆盡,直到成為最簡單的哥們兒。
我決定將這件事深埋心底:陳安,你不知道的是,我進了你的大學,學著你的專業。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財經,一點都不喜歡你的專業啊。我從小到大都在追尋你的腳步,卻不知你的腳步從來也是不由自己控制。
安排好早已醉的不知人事的陳安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抖出包里所有的東西,這才發現了手機里的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當我看到是上司的備注時,心里有些咯噔。這個平時總喜歡挑我刺的男人會不會因為之前我不接電話而惱羞成怒?我顫抖著小心肝打開信息,心想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卻見信息顯示:既然等不到你的新年祝福,我就主動來討算了。山不過來,我過去。望新年快樂。
直至后來我才明白,有些人的新年快樂,從來不單單只是幸福語,而是承諾。而所謂的一步之遙,或許只是,在一個正確的時間,卻遇見了一個你不怎么愛,或是他不怎么愛你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