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永遠珍藏在心底
一直以來,我都不愿意提起那段時光,對我來說,如同生活在地下般黑暗無助的時光。這些時光就像烙印一樣,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上,每每想起,疼痛萬分。我不想承認,也不愿讓別人提起,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覺得那是一種恥辱。
2015年6月25日,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日子,這是奮斗了十幾年的高考學子期盼而又緊張的時刻,而拿著手機的我也同樣內心忐忑。
從高考的考場下來,我就有預感,自己的成績不會太理想,因為數學的成績太差了。但我還是安慰自己,即使上不了好一本,應該也差不多,實在不行,好二本也可以的。顯然,事情遠沒有我想象的那么簡單,我還是太高估自己了??粗嗉壢豪锍煽儐紊夏谴棠康?58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然后開始極速運轉,今年河南省的二本錄取線是455,那么的話,我。。。我連二本都上不了了?。?!現在的我已經很難形容自己當時的那種心情,我只記得我連哭都哭不出來,視線固定在手機屏幕上,久久不能回神。
一直等在旁邊的媽媽看到我的異樣,連忙問我:“怎么樣?考了多少分”我楞了一下,沒回聲。她又用特別急迫的聲音問:“咋了,到底多少分?”當我說出那個數字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驚訝,不解,疑惑,以及和我同樣的不知所措。然后,她什么也沒說,走過來開始抱我,我的眼淚刷的就留下來了,沒有嚎啕大哭,很安靜,那種感受,真的是心如死灰。她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說沒有關系??墒牵娴臎]有關系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香港趕回來的爸爸打破了這種沉默(成績他也已經知道了)。相比感性的媽媽,他顯得更加理智。他開始問我:“準備怎么辦?這個成績上二本挺難的,你有什么打算嗎”?!拔也恢馈???次覟殡y,他也就不在問我。那個夜晚,我躺在床上,聽著爸爸和一個個前來打電話詢問成績親戚之間的對話,輾轉反側,泣不成聲??蛷d里的嘆息聲像拳頭一樣錘在我的身上,將我打進那無盡的黑洞。我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可是第二天當我紅腫著眼起來的時候,我清楚地認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必須面對。
父母好像一夜憔悴了許多,冷靜下來,接受了現實,大家開始想辦法。我們將希望寄托在僅僅高了二本三分的分數上,萬一呢,萬一被錄取了呢!于是我開始特別認真地搜集各種資料,小心翼翼地填寫志愿。等待投檔的日子,是我內心最煎熬的幾天,然而我的檔案如石沉大海般杳無音信。當二本錄取時間截止時,我知道,沒有學校要我了!但我并沒有就此罷休,我開始去查看征集志愿,門檻很高,分數也很高。最后,從小到大的玩伴向我推薦了一所遠在新疆的二本院校,幾千公里的距離讓我有些退縮,但那時的我,一門心思想著跳出高考的囚籠。即使有些不甘,但還是像父母提出了我的想法。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們的反應十分強烈,媽媽甚至說:“你要不去三本,要不就去復習,我不允許你去那么遠的地方”!爭吵過,冷戰過,最終以我的失敗告終。對啊,驕傲如我,斷不會選擇三本院校,為什么二本的分數我要去上三本!于是,我選擇了一條我最不想選擇但又必須選擇的道路——復讀。當我親口對他們說出我要復讀四個字的時候,我看到了他們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其實我都明白,他們一直希望我能去復讀。對于我的成績,他們一直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從小到大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的女兒會考出這樣的成績,他們希望這是一次意外,他們希望我能再有一次機會,他們希望自己的期望不會落空。
所以,在所有人都高高興興地準備迎接大學生活的時候,我,一個人,踏上了復讀之路。孤獨且漫長。
復讀的院校離城區很遠,地方很偏僻。我所在的班級是文科實驗班(高考分數在二本分數線上可以進實驗班),許多同學都是一本分數線,為了能考取名校,才來選擇復習。理所當然,我的分數在這僅僅有50個人的班里排名45。
沒有認識的朋友,沒有熟悉的老師,一切都是陌生的。我還清楚地記得第一天下課,班里一片寂靜,每個人都在刷題,沒有說話聲,氣氛壓抑地讓人想逃跑。
作業特別多,考試也特別多,因為是在實驗班,題的難度相對較大,對于數學很差的我,學起來十分吃力。每天的每天,我都在和數學題做抗爭,在打著手電筒學習的夜晚,在天還沒亮的清晨??墒窃诿看慰荚嚨臅r候,還是會覺得很多題都不會。即使老師和我們講,高考的試卷沒有這么難。但那種無力感是真真切切的。
以前的大家都是各自班里的佼佼者,可是來到了這里,就會發現優秀的人太多了,你完全沒有存在感。我至今還記得某次周考出成績后,一位關系比較好的同學和我抱怨:“以前的我們在班里都是前幾的,可是現在,不論我們怎么努力,都只是二十幾名,這種落差感太大了,我們如同草芥般沒有絲毫存在感”。我不記得自己當時回答了什么,但這種滋味,我感同身受??酀y過,但是無可奈何。
也是在這一年,我學會了一個人。一個人去做很多事情。盡管到后來,大家都慢慢熟絡,也會相互開玩笑,但每個人都給自己的心房上了一道鎖。你走不進去,別人也走不進來。很多話憋在心里,找不到可以訴說的人,久而久之,所有的事都藏在心底。也是從那個時候,自己變得更加感性,更加多愁善感。
在離高考還有幾個月的時候,因為長期不規律的作息和巨大的壓力,身體狀況一直很差。那段時間,因為身體的不適,高考的臨近,心情跌到低谷。極度想家,想那些遠在大學的朋友,但還是在咬牙堅持。因為怕耽誤時間,生病也只是去校醫務室拿藥,在一次又一次地反復發燒后,為了不影響學習,第一次一個人去醫院掛吊針,那應該是我近三年第一次掛吊針,講實話,我平常很少生病,即使生病,吃點藥后,自己也痊愈了。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我一個人走在路上,忍不住地紅了眼眶,眼淚開始往下掉。我就覺得自己特別委屈,特別特別委屈,后悔自己選擇這條道路,自己本可以不用這么辛苦。但哭過以后,又開始反思,這是你自己選擇的,無論如何,都要堅持,要不然干脆不要開始。這段經歷,我沒有和任何人講,不想讓別人為我擔心,也不想讓他們看見我脆弱的一面。
日子一天天的過,又再次來到高考的戰場,湊巧還是去年的考點,只是樓層改變了而已?;蛟S正好印證了一句話:“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寫數學卷的時候,還是覺得很難,很多題不確定,但是我很平靜,平靜的像完成某種儀式一樣,盡我所能的把我會的都給寫對。最后一場考試鈴聲結束后,我覺得自己解脫了。我知道,這次無論如何,我都會不會再重走這條路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成績的日子了,在這期間,我已經知曉了很多同班同學的成績。北大,人大,中山,暨南,大部分人都發揮的很好。而我,485分,不驚不喜,沒有鳳凰涅槃,浴火重生,也沒有史詩般的逆襲,平平淡淡,可以上一所省內的普通二本。說實話,對于這個結果,我雖然也失望但還是覺得,自己至少沒有退步,比起去年那種尷尬的境地,已經好很多了。父母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也沒有辦法,我能感受到他們說出“行吧 ,這樣也可以,至少有學上了”這句話后的辛酸和無奈?;蛟S他們是不愿相信的,即使復習一年后,我還是沒能如愿考取一本。他們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許就有這么一種人,大型考試的時候就是發揮不出來。其實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他們心疼我,心疼我努力了一年,卻還是這樣的結果。
可能剛開始的我會有這樣的想法,為什么努力了奮斗了,卻還是只能止步于此。但是后來又仔細想了想,如果沒有這次機會,我可能會遠在千里之外的新疆亦或是其他地方。難道那個時候的我就不會后悔?不會遺憾?沒有給自己一次重新再來的機會?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現如今我已經大二了,很多記憶中的事情也開始慢慢模糊,但唯獨那段高四的時光久久不能忘懷。它讓我疼痛,讓我成長,讓我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也知曉這個世界的善意。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愿意提及,每每家里人談起,我都立馬找話題搪塞過去??赡茉谖业臐撘庾R里,是抗拒的,是討厭的。
但就在前不久,我在和因為考試失利的弟弟打電話的時候,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希望你不要再走姐姐的路,希望你能好好努力,爭取去一個更好的學校,那里會有更多更優秀的教育資源,復習真的是太累了”這讓我忽地意識到,我可以很自如地提起這件事情了,沒有情緒上的波動,也沒有語言上的混亂。就這樣,波瀾不驚。那一刻的我,是開心的,這么久,壓在心頭的包袱,終于放下了。
這也讓我意識到,這條路,并不只有我一個人,還有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朋友;支持我關心我的父母;默默付出的爺爺奶奶,正是有了這些人,才讓我這條路走的不會那么艱難。在這里,對他們說句謝謝,我讓你們擔心了!
絮絮叨叨了這么久,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只能東拼一句,西湊一句。但這確實是我近兩年來,第一次以書面形式記錄下來這段時光,就當留個紀念。其中的很多人,很多事情留到下次再講。
那好吧。今天就到這里吧。
那么,你們呢?你們有過這樣的復習時光嗎?你們又會有怎樣的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