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ling，你剛來北京擠地鐵，讓我給你講一點擠地鐵的訣竅吧！我不是好為人師，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躺著太無聊，給你講些話，也好打發(fā)睡覺前最無聊的無聊。”

“好啊好啊！my dear！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細(xì)心人，你是個老實人。那你就講吧，反正我也正無聊著呢！”

“嗯，真乖！”

“嗯！可不是嘛！真乖！”

“嗯！真的真乖！還是像學(xué)校時候那樣乖。”

“嗯！你講吧，我聽著呢，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著呢！”

“嗯！從哪里開始呢？這樣吧，我給你說啊，不要從沙河地鐵站直接上車，人太多了，你一個女孩子擠不動。不要可惜錢，咱出來是為了掙錢，也是要享受生活。我建議，你最好花五塊錢拼個車，去沙河高教園站坐車，或者坐回頭車到南邵站。沙河高教園站還有點擠，南邵站就一點也也不擠了。對，你就拼黑車去南邵站。每天早高峰，松蘭堡好幾個街口都有專做這種生意的黑出租。不過，你放心，早高峰時段他們不敢黑乘客。好像整個北京城都沒有宰客的黑車了，首善之區(qū)嘛！”

“哼！my dear，我以為你多高手呢，原來不過爾爾。告訴你吧，坐回到沙河高教園還行，到南邵再坐回來，需要二十來分鐘，不劃算。”

“嗯嗯，darling！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早已成了擠地鐵高手了、地鐵上的鏗鏘玫瑰，盡管你只來了一個多月。當(dāng)年，作為咱倆人生探索的無產(chǎn)階級先鋒隊員，我一個人先來到北京，不到一個月就把北京地鐵坐遍了，搞熟了。我之所以一直不給你說透，是有點不好意思哦！My dear，這種地鐵族的擠地鐵竅門好玩嗎？有時候一個人想想，有點而想害羞地委屈地哭的感覺哦！”

“my dear，乖，別哭啊，我們都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我們早已過了動不動就哭的年齡了。記住，我們都是英勇的世界最強大軍團(tuán)北漂一族的成員了。其實，我也早就想給你說說這些竅門，我也知道你肯定早已經(jīng)就知道了，我也是和你一樣，有點不好意思的受委屈的想哭的感覺。可是，我和你一樣，也知道咱們都已經(jīng)不再是孩子了，我們都已經(jīng)成為世界上最強大軍團(tuán)的成員了，要勇敢。”

“嗯嗯，要增強生活的韌性，大師們都這么說。darling，我早就知道你知道，我們是彼此肚子里的腸子。其實，我是和你開玩笑，我哪有那么脆弱，我們也沒有啥丟人的，我們倒是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自豪，我們是最物美價廉的偉大首都的偉大建設(shè)者。不過，坐回頭車和坐回頭電梯一樣，都不是紳士淑女應(yīng)該做的，這一點讓我隱隱不安，誰讓我們都是知識分子呢！”

“誰說不是！那不是沒辦法嘛！坐吧，等咱們買了車，興許就不會再糾結(jié)這樣的關(guān)于活命與涵養(yǎng)的無聊貓膩了。再說了，我們都是社會最底層的無產(chǎn)階級，這樣想一想，是不是能夠多少安慰安慰我們作為知識分子的愧疚呢？”

“嗯！西二旗換乘十三號線的時候，最好在中間排隊，中間幾節(jié)排隊的人相對少一些。再說了，十三號線最近幾次中途突然就停車了，中間車廂相對安全些。”

“嗯！我早就想給你說，怕你笑話我心思陰暗，一直沒說。”

“我也是早就想給你說，怕你嫌我啰嗦。”

“到五道口下車的時候，最好從南側(cè)下車，街道南側(cè)有不少共享單車，你騎車去公司方便。遵守交通規(guī)則走北側(cè)，要走過沖著清華東門的那條街才能找到自行車，足有五六百米遠(yuǎn)。”

“嗯嗯，我知道，我都是走南側(cè)。反正五道口這一帶幾乎所有的中國人外國人都不遵守交通規(guī)則，兩邊逆行的比走正道的還多。”

“嗯嗯！我們都是安分守己的小市民，大家伙兒怎么著咱就怎么著，不好逞能的，逞能的人早晚要被大家伙兒驅(qū)逐出去。”

“嗯嗯！真是一個深刻得讓人頭疼的人生哲學(xué)大問題！可惜申論不講這個。”

“嗯！”

安靜中，只有鼻息聲，小生小旦的鼻息聲，一個略微粗重些，一個略微細(xì)弱些。兩種鼻息聲中都有等待。

???“my dear，真不知道，這么多人涌到北京都干啥來了？老老實實待在老家廣闊天地綠水青山金山銀山多好，非要扎堆兒到這里湊熱鬧。糾結(jié)，糾TM結(jié)！”

“darling，我提醒過你好幾次了，即便最不舒服的時候，即便最焦躁的等待對方主動的時刻，也不要說出哪怕一個不夠優(yōu)雅的字眼，也不要失去女士的優(yōu)雅。現(xiàn)在是一個全國人民都優(yōu)雅起來的時代，你我夫妻二人都是研究生畢業(yè)，怎么著也算兩個知識分子吧，連老家的農(nóng)民都優(yōu)雅起來了，咱這知識分子可不能不優(yōu)雅哦！”

“哼！就你優(yōu)雅，優(yōu)雅得和女人睡覺一絲不掛。”

“darling，看你說的，你老公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你摸摸，我臉都發(fā)燒了誒！按說是要穿睡衣的，我都給你買了，你非說要增強自信，不崇洋媚外，你非得不穿，怨我啊？再說了，咱倆不是兩口子啊？兩口子還嘮叨什么優(yōu)雅不優(yōu)雅？”

“兩口子也要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哎呦，誰和你是兩口子？咱倆從大學(xué)到這會兒，像兩口子一樣生活，但不是兩口子，這一點，你必須明白，第一明白，高度明白！”

“darling，我早就明白，第一明白，高度明白。我現(xiàn)在都兼了兩份職了，一個月能收入小兩萬了。你又來了，這份工作八千，很快就會漲，蹭蹭蹭往上漲。你算算，就是按咱倆現(xiàn)在的收入水平，三十年按揭，咱也能在昌平買個不錯的大房子。到時候，咱就體體面面隆隆重重舉辦結(jié)婚典禮，把老家的親戚請來，把你我公司的好朋友請來。再過兩年，咱們就可以放心地讓娃降生在美麗昌平美麗小區(qū)美麗的窩兒里而不是松蘭堡的出租屋里了。Darling，憧憬一下，多美好！”

“我比你憧憬的回兒多，你準(zhǔn)備讓我從老家來北京那會兒，我就天天憧憬，就像大二剛剛認(rèn)識你那會兒的甜蜜憧憬一樣。剛到了北京，我也天天憧憬。只是擠了這一個多月的地鐵，我越來越不敢憧憬了，有時候夾在幾個臭男人中間，想起我的憧憬，我臉都發(fā)燒。說實話，我還在心里罵過你幾次呢，罵你沒本事，罵你是個騙子，你說你在北京混得風(fēng)生水起，誰知道把我騙到這種鬼地方。”

“darling，對不起，你老公的確沒本事，我經(jīng)常覺得對不起你。可你老公不是一直在努力呀？兼兩份職一天睡五個小時還不夠，那我就兼三份四份，一天只睡四個小時。誰讓你老公是只羊呢，生在了狼窩里。對不起，親愛的darling，甜蜜的老婆！”

“行了行了，my dear，來，到老婆瘦弱的懷里撒撒嬌吧！乖，不哭！咱們都不再是孩子了，咱們是全世界最強大的北京地鐵一族軍團(tuán)，比羅馬帝國凱撒軍團(tuán)厲害一百倍，比成吉思汗軍團(tuán)厲害一千倍。乖，不哭，你是天底下最強大最有責(zé)任感的男人，你不是小綿羊，盡管你戴著眼鏡蒼白小臉兒的確有點像一只卡通喜洋洋，不過，你不是羊，你是牛，咱家的小黃牛！對了，牛叉的牛！”

“噗嗤”一聲小生的笑。

“是狼的話，也不住這兒了。darling，老婆，你真該到我們公司做申論講師，肯定比我這個所謂的京城申論名師還要掙錢多。有你這樣母儀天下的才女做申論講師，申論也才有人味兒，也才能強國富民哦！”

“我才不去，我覺得像你們這樣的申論講師遲早都會得人格分裂癥，要不就是畸變成暴徒。”

“darling，又來了！謙卑含容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女德標(biāo)準(zhǔn)哦！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擠地鐵吧。你老公我一年前來到北京擠地鐵，先是在八通線最東頭擠，接著到大興線最南頭擠，再接著到順義線后沙峪擠，再接著到十三號線龍澤擠。最后，這不，被擠到沙河這兒了。原想著你來了在這兒租間大點的房子便宜，沒想到攤上全世界最擁擠地鐵站。剛來北京擠地鐵，我和你一樣，天天早高峰在心里罵，你們不好好待在老家的廣闊天地綠水青山金山銀山，跑北京來干啥了？好幾次，被擠得實在受不了，我甚至喪心病狂地暗暗罵道，來干啥？還不是男的賣力氣，女的。”

“呸！你丫兒真TM喪心病狂寡廉鮮恥無惡不作眾善不行心理陰暗變態(tài)乖戾，再說了，你丫兒也是在不折不扣罵自己。”

“可不是！每天擠在人肉罐頭里，我都會這么著罵，惡狠狠地罵，咬牙切齒地罵，義正辭嚴(yán)地罵。下了車，渾身一散酥，尤其到了公司開始講申論專題，我就會一陣陣地面紅耳赤，我好喪心病狂喲！我怎么如此變態(tài)乖戾，我真的愧對新時代新青年京城申論名師的稱號喲！my dear，親愛的my dear，親愛的老婆，再給點瘦弱胸脯的安慰吧，讓無地自容的你老公發(fā)燒的臉找個地方藏藏吧！”

“有出息點！”“噗嗤”一聲小旦的笑。

“darling，來，給你撓癢癢，多么冰涼的小手搔著你這只小綿羊的細(xì)皮嫩肉，比瘦弱胸脯的安慰舒服多了吧？”

“嗯嗯！快點撓快點撓，上邊，下邊，哎呀，我說中間脊梁溝里，癢癢死了，不撓還好點，你這一騷擾，更癢癢了！快點撓吧，狠命撓吧，權(quán)當(dāng)咬牙切齒正抓你的仇人！”

“呸！我怎么會和仇人睡一張床上，還都一絲不掛，你好猥瑣陰暗！你就是我的仇人，去，不給你撓了，癢死你拉倒！”

“哎呀，my 親愛的dear，親愛的老婆，圣母皇太后，快點撓吧！啊啊啊！好爽啊！好爽！啊啊啊！行了行了，都出血了吧？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呸！小點聲兒，讓鄰居聽見，還以為咱們是狗男女呢！昨天，你回來得晚，我就聽見，隔壁房間一個男的惡狠狠地說，老子付了錢，就要爽個夠。咱住的這是啥地兒呀？想想好怕，好羞，好臟！”

沉重的鼻息聲。

“咱不管別人，即便是那種女人，從事的是那種工作，咱也別歧視人家。我覺得她們比臺上道貌岸然臺下殺人越貨的大牛們高貴一萬倍。”

“住的不會是那種人吧？我見過她，白白凈凈身材高挑的一個東北女孩兒，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歲。”

“噓！”

更沉重的鼻息聲。

“darling，真對不起，不該讓你住到這樣的地兒。可大伙兒不都住這樣的地兒啊！darling，老婆，你老公沒本事啊，對不起啊！”

“行了行了，煩不煩？你也別把你老婆當(dāng)成三歲小孩兒，我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碩士研究生畢業(yè)，這點基本的通識常識還是具備的，你老婆有人味兒。”

“嗯嗯，darling，老婆永遠(yuǎn)比電視上那些大牛虎狼有人味兒，這是真理，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不過，老婆越是有人味兒，老公心里越愧疚啊！”

“好了好了，my dear，沒事兒，沒事兒的，你也別太過自責(zé)，人貴有悔過自新，咱老家那個二曲老頭兒不經(jīng)常這樣說啊！有了這樣的悔過之心自我革命，咱就會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永遠(yuǎn)奮斗踔厲奮進(jìn)勇毅前行團(tuán)結(jié)奮斗，咱就一定能夠在北京扎下根兒！好老公，my dear，來，我給你揉揉胸脯，別難受了哦！

一陣舒坦的哼哼聲，小生的哼哼聲。

“darling，擠地鐵也不必糾結(jié)。我告訴你一個竅門，只需一只鞋刷，就足以讓早高峰的擠地鐵生活優(yōu)雅起來。”

“嗯，我早就知道。剛到北京一個月，我就知道了這個讓擠地鐵生活優(yōu)雅起來的辦法。我們公司有一位大叔，每天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用一只鞋刷仔仔細(xì)細(xì)擦皮鞋。年青同事都覺得他歲數(shù)大了，有些老土，我知道他其實是個優(yōu)雅的中年英國紳士。大叔還老是一邊擦一邊喃喃自語，擦掉了一位小美女輕飄飄的高跟鞋印，擦掉了一位東北大漢狠辣辣的鞋印。都是緣分啊，真舍不得！”

“哇，大叔真是一位有涵養(yǎng)有深度有才華有情懷的英國紳士啊！”

“大叔不是英籍華人，也不是華籍英人，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河南人，全國人民眼里的莊稼老稈。大叔這么優(yōu)雅，平時卻喜歡看故事會，還喜歡給故事會寫民間故事兒。是不是有點low啊？”

“快別傻了！看不起故事會的人才真low。”

“嗯嗯！我多少懂你的意思。my dear，給你說實話吧，受到那位大叔啟發(fā)，你darling我也在辦公室備了一只鞋刷，每天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擦腳印。不過，我可不像大叔那樣舍不得擦掉，我一邊擦一邊惡心。也僅僅這只鞋刷，北京擠地鐵的生活的確就變得優(yōu)雅起來了！看來，優(yōu)雅實在只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主觀審美方式，只要想優(yōu)雅，就一定能夠優(yōu)雅起來。”

“嗯嗯！親愛的darling，你真是一個有靈性的女子，當(dāng)初在學(xué)校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怪不得當(dāng)初的小白臉一下子那么死皮賴臉！”

“嗯嗯！謝謝darling夸獎！謝謝！”

“又來了！為了在北京扎下根有個窩兒，my dear，親愛的my dear，我嚴(yán)正警告你，出去做事不要像和老婆被窩兒里一樣嬉皮笑臉，要嚴(yán)肅酷斃，冷森恐怖，沒看見大牛們都一臉酷斃渾身恐怖啊！酷斃恐怖的男人才能做大事，對于女人才有吸引力！”

“唉，darling，可你老公只是一只喜羊羊啊，而且還是卡通喜羊羊？”

“我剛教導(dǎo)啟發(fā)過你，這么快就忘了？你不是一只小綿羊，更不是一只傻乎乎的卡通喜羊羊，你是一頭小黃牛，長大了，你要給我變成大犍牛！必要時，你要給我變成西班牙斗牛，紅了眼的西班牙斗牛，兩只牛角像蒙古彎刀一樣的西班牙斗牛！”

靜夜里，一陣雄性小綿羊牙齒的哆嗦磕打聲。

“饒命吧，darling，老婆子，當(dāng)年在學(xué)校，我有點兒看走眼了！我原本以為你是一只梅花小鹿，沒想到畢業(yè)后脫胎換骨成了一位斗牛女士。原本的女嬌娥，奈何變成小夜叉？怪不得你時不時就在地鐵上和人家吵架？”

“呸！呸呸呸！你媽媽滴！我那是吵架呀？我是正義還擊！我是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那些沒有教養(yǎng)涵養(yǎng)的臭男人！”

“darling，親愛的darling，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要用正能量感化他們的負(fù)能量。可是，你這位思政專業(yè)研究生應(yīng)該比你這個古漢語專業(yè)研究生老公更清楚，作思想宣傳教育工作，貴在講究方式方法對不？要注意潤物細(xì)無聲！”

“還潤物細(xì)無聲！我要用口水滋潤他們個狗血噴頭！”“噗嗤”一聲小旦的笑。

“唉！親愛的darling，你這不也是罵自己呀？你不成了狗了？darling啊，我預(yù)感到了，我親愛的darling將來不想當(dāng)領(lǐng)導(dǎo)都難，女性領(lǐng)導(dǎo)干部都你這幅德性。不好意思，說錯了，都你這樣風(fēng)度呼呼，你老公說不定將來享你的福呢！”

“耍貧嘴的男人最討厭，最沒出息！懶得搭理你這只天生沒出息的老綿羊，早晚休掉你！窩囊廢男人才看著老婆被人欺負(fù)不但不幫老婆打架反倒還要申論一樣地教訓(xùn)老婆。”

“拉倒吧！真把自己當(dāng)母夜叉了？剛到北京那陣子，咱倆還能一個點兒擠地鐵，記得不，那個雜碎擠著你了還挺橫，不是你老公差一點咬掉他半拉耳朵呀！我估計車上的女乘客那時候都像想給我這樣的護(hù)花戰(zhàn)士，你卻只知道哇哇大哭，死死拖著我，害得我被那雜碎打得兩個鼻孔淌血。就這樣，還以為自己到北京擠了幾天地鐵就變成了母夜叉，就要教育全線人民，甚至還要休掉老公。哼！不知天高地厚馬王爺幾只眼！”

“老公，my 親愛的dear老公，來吧，再讓你親愛的darling給你撓撓癢癢吧！”

“饒命吧，圣母皇太后！現(xiàn)在脊梁骨還火辣辣。再一個，提醒你一下，不是還要考外交系統(tǒng)公務(wù)員考專八啊，那就要把英語學(xué)好。哲人馬克思說，F(xiàn)oreign language is the weapon of life struggle，記住，darling就是親愛的，dear也是親愛的，親愛的darling親愛的dear就重復(fù)了，語法錯誤，不得分！”

“還京城申論名師呢，老土！我看你還真是被沒人味兒的申論講課給折磨成木偶了。也請你注意，親愛的darling親愛的my dear類似于中國詩詞歌賦的一詠三嘆，類似于咱老家的肉肉。你說說，當(dāng)初你為啥老是騷擾我，老是在微信上發(fā)什么我的肉肉，你咋不去掉一個肉字呢？”

“肉麻！嘿嘿！”

“是你肉麻還是我肉麻？第一次接到你的色情騷擾信息，我差一點報告給輔導(dǎo)員，開除你，也不會跟你到北京受罪了！”

“唉！老婆，別哪一點刺激人你專提哪一點好不好？我只能又說對不起嘍！嗚嗚！嗚呼！哀哉！”

“睡覺覺，懶得搭理你，明早五點就要起床，去鳥巢參加總公司組織的一個活動，遲到一分鐘罰款一百！”

“嗯嗯，趕快呼呼吧，親愛的darling。我也呼呼，誰也別騷擾誰了。”

呼呼聲，此起彼伏，小旦的，小生的。呼呼聲中有期待。

……

“親愛的darling，其實吧，即便最擁擠的時候，你只需主動向擠在你身邊的人輕輕微笑一下，或者無聊廢話地搭訕一兩句，你就會發(fā)現(xiàn)，早高峰時分的人們并非都是野獸，大家其實都挺友善，都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哺育出來的新時代的新青年。”

“還沒睡著啊？我以為你早睡著了！沒勁！”“噗嗤”一笑。“嗯！這不是什么新發(fā)現(xiàn)。你正要對著那個把胳膊肘架在你肩上的家伙發(fā)火，這時，你們相互看了一眼，目光沒有慣常地擦出火花，你沖他笑笑，他肯定也會沖你笑笑；你低聲笑罵一句地鐵電視上空洞無聊的吆喝，他也隨和著你，你們會心一笑。原來，早高峰生活并非總是充滿烈性火藥味兒，早高峰地鐵車廂里也充滿了人味兒，濃濃的大家都習(xí)慣了的汗水的氣味兒。”

“啊！親愛的my darling，汗水的氣味兒多么讓人踏實，從而多么主觀唯美地沁人心脾！不過，此刻，只能睡覺。”

呼呼聲，小旦的小生的充滿期待的呼呼聲。

“my dear darling，排隊進(jìn)站冷得受不了的時候，你就摸一下不銹鋼欄桿彎角處，能暖手。這個秘密，一般人兒我不告訴他。”

“你好壞呀，你好傻呀！零下一百度， 我說的是華氏，讓我摸一下不銹鋼欄桿暖手？你想燙死我呀？上小學(xué)時候，我們班那個小壞壞騙人家老實小綿羊，小綿羊小綿羊，你舔一下雙杠鐵，可甜了。結(jié)果，小綿羊的舌頭被粘下來一塊，到現(xiàn)在還口齒不清。”

“自以為是！你去摸摸沙河地鐵站東進(jìn)出口的不銹鋼欄桿彎處，每天早高峰都熱乎乎，攝氏零下一百度也是熱乎乎滴。摸一下，手心發(fā)熱，心里暖和，摸一下，精神百倍，摸一下，多么溫暖，就像my dear darling瘦弱而溫暖的懷抱！”

“你好壞！”

“你好美！”

胡同深處靜靜的出租屋里，只有青春香甜的酣睡鼻息聲……

他們多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