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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無數次想,如果有來生,我要做什么。
也許有人希望,可以羽化升仙或蓮步成佛,生生世世,極樂凈土;也許有人夢想,可以做那永不凋零的王,威霸天下,權傾四方;也許有人奢望,可以做最上等的達官權貴,聲名顯赫,永享榮華;也許會有人甘愿,做一棵一半在風中飛揚,一半在塵土中安詳的樹,站成永恒,沒有悲傷的姿勢;也許還有人獨衷,做一株野草,或一朵野花,在田野里自由搖曳,肆意生長。
而我曾想神仙和佛陀多寂寞呀,萬年極樂凈土,會不會也成箍…
人間王孫權貴,多累呀,撥算人心,善惡無計量,七情六欲,總有捱不完的離愁悲怨…
木間花草,一方天地,便是一生一世,多不自由…
因此,我想,如果有來生,我要做一陣風…
無情無欲,自由歡暢,與天同齊,與地同荒,生生世世自流轉,不諦一切悲與喜…
最傾醉的,亦是一陣陣風吹,無形的溫柔或冰涼在每一寸肌膚上劃過時,那忘記肉體凡胎一切塵俗,似要羽化登仙的超脫之逸。忘情沉醉的那一刻似乎就是永恒。
而彼時的我曾長長久久的以為,我甘愿在永恒里,不諦一切塵緣,就此輾轉流波,永不停息的與天地同日月,與萬物同榮枯。
曾經在無數個那樣時刻的沉醉里,我放逐靈魂與風同去,期望著它不再歸來!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夜歸出地鐵,一腳才踏出扶梯,迎面一場風來,虜了我的神志,像是久別的忘年老友,迎面給孩子一個大大的擁抱,又將她拎起旋轉成一個陀螺,她滿心歡喜,哪里還記得自己的肉體凡胎。
一味忘情,竟不知已到臺階邊緣,無意中又往前一步,整個人便直直的從階上摔下,像是被人隨手丟棄的蘿卜,顛三倒四的從階梯上一級級滾落。
過往的行人紛紛側目,直看的我一臉羞澀。幸好天色黯淡又兼視力不佳,摔在地上的我看不真切周圍人的眉目眼色。只明晃晃、模糊不清的辨出一鉤銀月,高高掛在天邊。
銀白的光瀉了一地,自然也將躺在地上的我淹沒。風絲仍舊纏纏綿綿的從耳畔頰上劃過…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嘴角掛著笑,又迎著風聲嘶斯,大踏步而去。
后來回想,才覺察彼時的驚險而幾欲冒冷汗,對一個獨身的異鄉他客來說,倘若摔斷了骨頭,工作生活可要給她好看。幸好,幸好…
此時回想,仍不免驚懼。幸而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此時的我也再不是當年!
如今的我癡風依舊,卻還是被歲月訓練出了謹慎理智的行頭,想來那樣癡傻的經歷不會再有。
已經很久沒再想起過什么來不來生的事了。
近日才恍覺,這個念頭又開始在我的腦海心上盤桓起來了。
如果有來生,你要做什么?我問自己。
我聽到一個淡極而平靜的聲調一一我要做只妖。
有點不明所以,自己為何變幻出這樣奇怪的想法。反反復復在心中詰問自己,為何?
我聽到另一個聲音在低聲嘆息!然后用極柔軟的聲調幽幽念道:
生命是襲華美的袍,上面爬滿了虱子…
心中一癥,這不是17歲時最愛的張愛玲的那句?
是啊!如當頭棒喝,這才明了自己的心意。其實,談何“明了”,也許從未離去,只是掩的深沉…
是啊!那涼入骨髓的生命紛繁寥落之感,從不曾離去,一切都未改變。
唯一變的,只是時間,是時間篡改了我們面對的方式…
曾經痛徹心扉時,也許我們一門心思,只想逃避,便渴望變成一陣無情無欲,無五感六識的清風,可以歡暢肆意,狂妄不拘忌。
而今想來,那樣的完全無感無拘忌,多空洞無趣啊!如此僥過生生世世,又有何意義。
不如,化做東方那萬年婀娜山里的一只妖。靜修己身,與日月同塵,合歸天地!可賞嫻花照月,可觀云嵐霞霓,可路千山萬水,暢游三界六府,不入繁華喧囂地,不困七情六欲池,又可隨己心意,豈不妙哉!
如果有來生,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