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點的砂鍋好辣,一口也沒辦法吃啊”,旁白人:“那還咋滴,9塊錢的東西就倒了嗎?吃啊,吃完喝水就不行了?!薄班?,好~”
“我感冒好幾天了,感覺越來越嚴重了,要不要去醫院呢。”旁白人:“誰感冒不得很多天,忍者,扛過來就好了啊?!薄班?,好~”
“這么冷的天,腳上都凍得有膿包了,要不要買暖鞋呢?!迸园兹耍骸澳銈儽狈饺苏鎷蓺?,我們南方人從來都不穿的好嗎,忍忍不就放假了?!薄班?,好~”
“哥們,我不能幫你改論文了,我上課都遲到了,你不上課,我還得上啊。”旁白人:“呦,學習好就這么大架子嗎,對你來說不就分分鐘的事,至于嗎。”“噢,好~”
“我和他談朋友都四年了,可是我爸媽每次從老家來看我,他都不露面,各種理由不想見家長,你說這么辦呢。”旁白人:“年輕人,還沒長大呢,現在三四十才結婚的都有,你二十幾急什么呢,等等看吧?!薄班?,好~”
人生是分分鐘的談判,又是分分鐘的決斷。
沒有決斷之前,我們既是以上對話的問詢者,又是別人故事里的旁白人。
你總說漫漫長路崎嶇難行,但其實真正難行的不是困難本身,而是你根本還沒走在路上。
我們為什么要忍?亦步亦趨,步步為營,丟盔棄甲,繳械投降,任人擺布,試問,你忍到最后,你還剩些什么?
好友大白嬸從學生時代就是有名的知心姐姐。同學有誰今天翹課,安排給大白嬸,絕對完成任務,保證聲效切換得天衣無縫,同時代答五六個沒問題啊。舍友嘴饞,要吃火鍋,而宿舍電用爐子要跳閘的,沒關系,找大白嬸啊,一捆毛線就能把宿舍大媽收買,吃的妥妥的。小姐妹有誰感情受挫,大白嬸說,來,讓姐抱抱,給你拿一罐我剛炒的雪菜牛肉丁醬,失戀也要好好吃飯啊。
她姓白,去年可愛的電影大白形象出現的時候,我們叫她“大白嬸”已經有十年光景了,但就這么一個善解人意,從不搬弄是非,體貼溫柔的女孩,偏偏遇到個渣男。我們一起上研究生,每天呆一起。2008年大白嬸和我一起逛街的時候,碰到一個吆喝擦鞋的攤位,我們還沒留神,一坨鞋油就落到了她的鞋上?!澳愫?,我是來做兼職推銷的,麻煩你們配合一下,讓我幫你把鞋擦干凈,免費的。”我瞅瞅這情勢,怎么走,擦吧,我這布鞋正好不用他麻煩了。大白姐說她要吃旁邊的章魚小丸子,我說你坐著,我給咱買去。
事后過了幾個月到研二,我開始在外實習,住家里。大白嬸在學校,也沒再叫我逛街,小火鍋也不吃了,整天不是說忙就是說兼職。有一次回學校,在食堂看見遠遠的背影。我飛奔過去,只見她臉漲的通紅,對面坐著的,竟然是那個擦鞋男!
我問他什么鬼,說那天他倆聊到了各自的情況,還留了聯系方式。擦鞋小伙,外省山區人,跑在城里想去做個小本買賣,囤積了一大堆的鞋油,后來發現因為沒有產品合格資質信息,沒辦法進商場,陪了一大筆錢。大白嬸竟然又恢復圣母的光輝,把生活費省下來接濟人家。我氣不過,鐘樓下那么多殘疾怪人,難不成你都去接濟啊。大白嬸也惱了,靠著床上的一塑料大袋子發呆,我說那袋子里是什么呢。她慌了神,打開看,我驚呆了,都是手織的圍巾。我奪過她的手,右手幾個手指都裹著一層層創可貼。
我問:“值得嗎?”她說:“我喜歡上他了。都是小地方來的,我知道他的不容易?!薄澳氵@一袋子能賣200塊不,你不是畢業要去投市社科院的嗎?”她沒說話,我看著大白白,把她摟在懷里,背后發涼,感覺她這次動真格的了。那樣的一個人,能要女孩的辛苦錢的人,能給她未來嗎?
轉眼春逝暑到,也走到了畢業的時候,小伙和她一同來宿舍收拾東西,讓我更難過的是,她選擇了和他回他的小鎮?!澳敲催h,你受欺負誰管呢,連個自己人都沒有~”大白嬸說:“我們計劃開個小店,我給他寫文案宣傳,鞋油三年的保質期要趕緊處理了,幾萬塊也能回來。”
沒錯,她從不顧及自己。幸好,也沒有人覺得她需要去顧及。舍友們看著她執著的背影,一股大漠孤煙蕭煞生涼意的氣息,讓整個樓道都變成了寒冬。他和鞋男結婚,開店,然后再沒看到QQ消息的更新。微信出現的時候我一直搜手機號,也沒加成功。舍友們陸續有了孩子,都在自己的日子里兜兜轉,只有每次看到超市牛肉醬、路過章魚小丸子的時候,都好牽掛她,我也再不穿皮鞋。
單位偶然一次要去大白的省份出差,我高興壞了,開會忙完我去找她。有地址,但是路上一直手機不通。問了好多人,終于找到了鞋男的家。大白正在月子中,看起來好憔悴,屋里東西亂七八糟地散落著,小孩奶嘴都杵在桌上,臟兮兮的。
不用問好不好,只問你逃不逃。大白含淚說,回來后開了小店,她拜托了好多同學,總算鞋油成本回來2/3,但是鞋男覺得日子苦,沒錢蓋房子結婚,就找高利貸借錢,久而久之拉著賭博還款,房子沒蓋,借的錢也沒有了。碰上了婆婆也不懂事,整天說娶個外來媳婦掙不來錢倒賠錢。月子里,只有掛面吃。
“這又不是什么舊社會,你想過離開沒~”她說:“娃都生了,湊合吧,誰不是一輩子就這樣湊合下來的?!薄@句話,振聾發聵,一種深淵的無力感,似曾相識的感覺啊。從小到大,旁白人的告誡、親人的勸告、世俗的壓力,會在一個人的幼年,植入一種:把順從命運、聽候老天的安排,當成你人生最寶貴的品質。
你順從,因為你不敢去爭、不知道如何去爭、不知道爭,還有什么意義?
你認命,因為你從不知道自己是誰,你要聽誰的話,那誰是誰,你干嘛如此恐懼,干嘛如此聽話?
你屈服,因為你從沒試著去挺起脊梁,從沒試著恢復自信,從沒擦擦渾濁的鏡子,去看清你自己的模樣!
人的一生,屬于每個人只有一次。你不為別人活,別人也不對你負責,你為何要卑躬屈膝,來尋求指引和施舍?
你把對人生的決策權跪服承拜,交給了所謂的無可奈何和無路可選,你委屈、你受傷、你無奈、你絕望、你對萬千江水喊恨,黃土厚天仍輕蔑地回了你一個表情,叫做——活該!
一次災難,一個鮮活的生命倒下了,萬千個阿Q站起來了!如果人生就是要習慣無條件,無節制地忍著,那對不起,我不愿意,你也不能愿意!
救贖,誰能給?誰能給誰?誰能給得起誰?
你還相信,你可以去試著扼住命運的喉嚨,為自己,哪怕一次,做次決斷?
告別大白嬸返家后,我回學校教務檔案室,查到了她當時發表過的所有文章,復印裝冊。并回到大學時街角的毛線店,買到了她最愛的淡紫色粗毛線,為她織了一條圍巾。圍巾裹著我的思念,眼前浮現了那個快樂的大白和宿舍人的嬉鬧場景,爽朗的笑聲在回蕩。以前,她坦然而優雅,像極了丁香的悠然和馥韻。
大白:世間還有其他的溫暖,等你去感知;世界還有很多的地方,能再次帶給你微笑~
你上學時總說,什么都不怕,有我在,我現在想讓你看看你曾經親手寫下的夢想,真的在不遠處發著光~
秋已至,親愛的大白,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