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之蕉美人——賈探春

(探春正冊判詞)畫著兩個人放風箏,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狀。有四句寫云:
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運偏消。
清明涕送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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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是《紅樓夢》中四春的佼佼者,最得賈母喜歡。她聰穎高雅如黛玉,端莊大方如寶釵,精明強干如熙鳳。她生的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采精華,令人見之忘俗。她是海棠詩社的倡導者,擅長書法,性格疏朗大方,最重要的是她還有不輸王熙鳳的理家才能。

《紅樓夢》里這些個貴族小姐和少奶奶,唯有兩個人為賈府長遠的發展做過打算。一個是秦可卿,一個是賈探春。秦可卿生前并未有過行動,是死后才托夢給王熙鳳。探春是在王熙鳳小產時,臨時受王夫人之命和李紈一起代王熙鳳管理賈府。

剛開始下人都不把她們放在眼里,以為李紈素日原是個厚道多恩無罰的,自然比鳳姐兒好搪塞。想探春不過是個未出閣的青年小姐,且素日也最平和恬淡,因此都不在意,比鳳姐兒前更懈怠許多。只三四日后,幾件事過手,漸覺探春精細處不讓鳳姐,只不過言語安靜,性情和順而已。

探春剛上任,就碰到自己的舅舅趙國基去世一事。前來回事的吳新登的媳婦藐視李紈老實,探春是個青年姑娘。就只說: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死了,昨日回過太太,太太說知道了,叫回姑娘奶奶來。便不再說話,試他二人有何主見。探春知她有意為難,如果處理不好,以后下人難有畏懼之心,更少不得編出許多笑話來取笑。

聰慧如探春,先詢問老太太屋里幾位老姨奶奶的舊規矩,又說吳新登的媳婦:如果你敢平時這樣回二奶奶的話,鳳姐姐還不算厲害,也就是算是寬厚了!把吳家的臊的滿臉通紅,眾媳婦們唬的直吐舌頭。

后吳家的取來賬本,探春仔細看后,賞了二十兩銀子給趙家。

探春的親媽見丫頭襲人的媽媽去世都賞了四十兩銀子,而自己的兄弟死了才賞了二十兩,而且做主的是自己的親閨女,那叫一萬個不樂意。

于是便哭哭啼啼前來理論:屋里人都踩下我的頭罷了,姑娘也應該替我出出氣,如今姑娘踩我,我告訴誰?

探春如此高雅之人,偏有趙姨娘這樣一個不爭氣品行卑污的娘親。現在這個娘親又不分是非,前來為難。她不顧趙姨娘的哭鬧,最后依然公事公辦。

看這一章很多人可能會覺得探春無情無義,對自己的親媽這般不待見。但反過來說,奴才出身的趙姨娘因身份低微,自己又不自重,教育出來的兒子賈環也是讓下人看不起,探春為母親弟弟陰微鄙賤的見識及其卑污的品行感到痛苦,由此不能盡天倫之樂。

平日里母親和弟弟還會伙同外人來欺負她,又經常在她和王夫人之間制造矛盾,讓她空有一身治家的本領卻無處施展。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個這樣施展的機會,她必會好好抓住。而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全賈府上下的人都在看著。

探春處在風口浪尖,“如今要作法開端”。連鳳姐、寶玉的事,她還要駁兩件,才壓得住眾人口聲。如此,倒可以對探春多出一份理解。

她蠲免了寶玉、賈環、賈蘭以上學為名義,實際上作為襲人、趙姨娘、李紈零花的月錢。雖然這件事引起了他人的不滿,卻沒有人說句反對的話,因為人人心里都明白,探春做的是正確的。

這件事后,王熙鳳囑咐平兒說“她雖是姑娘家,心里卻事事明白,不過,言語謹慎,她又比我知書識字,更厲害了一層,又如今俗語說‘擒賊先擒王’,倘她駁我的事。你可別分駁,你越恭敬,越說‘駁得是’才好,千萬別想著怕我沒臉,和她一頂,就不好了。”

可見,這個向來無所畏懼的鳳辣子對探春也有所畏懼,于細微處看出她這個小姑子管家的能力與過己之處。

但探春勝鳳姐之處還不止這些。古代封建王朝的家族最大的風險是政治風險,其次才是家庭經營風險。

鳳姐管理許久都沒有考慮過這個風險,而且早把秦可卿托夢于她交代的于榮時籌劃下將來衰時的世業,方能保全的話拋之腦后,成日里算計來算計去,為的全是一己之利。

而探春則不同,雖然她興利除宿弊,也是為利,但這個利是為了大家,為了整個賈府。

在管理大觀園時,提出了一個新的管理方案:她把大觀園分別承包給在園中的婆子媳婦。把一個消費性的大觀園改造成了成了生產性的種植園,為賈府的經濟找到了一個新的生長點。

探春是最有家族責任感的一位姑娘,在抄檢大觀園時,抄檢大軍每到一處,大家都俯首帖耳。唯獨探春反應激烈,保護丫鬟,堅決對抗,認為這是家庭矛盾的結果,終將為家庭招來禍害。

還說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話:“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探春的態度十分激烈,不但頂撞鳳姐,拂逆王夫人之意,且打了王善保家的耳光,更流下了為整個家族擔憂的淚水。

遺憾的是,她雖有心,卻無力回天。賈府的權力之爭,已到互相之間魚水不相容的地步,賈家焉何不敗呢?

探春一身男兒氣概和抱負,她曾說,但凡我是個男人,可以出的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

從探春閨房的布置上看,她與眾姐妹也有著明顯的不同:探春喜歡闊朗,她的三間屋子連為一體,房中當地放一張桂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的法帖,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墻上掛的是米芾的《煙雨圖》和顏魯公的墨跡。

還有在她所作的《簪菊》也可以看出她的性情和志向。

詩曰: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浸九秋霜。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

詩人將自己栽種的菊花用瓶供起來依然覺得不夠,還要折下來幾只戴。

她告訴旁人:不要把她戴菊花當作是女子出于愛美之心的打扮,她戴菊花是因為仰慕古時狂放的杜牧和陶淵明。我們可以從詩中領略到她身上那股女子中不多的豪氣和銳氣。

然這樣一個才自精明志自高的女子,始終沒有逃脫命運的安排。日邊紅杏倚云栽,遠嫁他鄉知幾何?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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