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午的陽光從我的指尖篩露下來,明亮如同阿風洗得十分干凈的白色襯衫。-
阿風每天都穿著這件白襯衫到操場踢球。由于操場保養極差,跑過引起的風都足以刮起一陣黃霧。所以每次阿風踢完球回到宿舍,白襯衫一都成了黃襯衫。但是第二天下午他還是照舊穿著洗得干干凈凈的襯衫抱著球和我一起走到操場。
同宿舍的老向有一次便開玩笑問阿風,你小子可真夠愛??岬?,踢球都穿著那件白襯衫,是不是想吸引咱女性同胞的眼光。-
阿風的回答在我的腦海里卻如同下雨天的黃昏,只是一片水汽般的模糊。我甚至都不能確定阿風是否作答,也許根本就沒有回答。-
但老向的話也僅止于開玩笑而已。阿風其實很低調,甚至可說是內向。無論是個人獨處還是公共場所,他總是很寧靜抑或是很冷淡地獨自坐在那里。-
可能阿痞說的更有可能。阿痞大一時便泡過多個妞,據他本人稱“戀愛經驗豐富”,他分析說阿風這小子應該不是想吸引廣大女性同胞而是為了一個女孩,說著還意味深長地望著阿風抱著球越走越遠的身影。老向和大狼不解,追問不止。阿痞搖頭晃腦地吟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老向和大狼深感佩服,連連豎起大拇指。我未置一詞,繼續穿上球鞋,走出宿舍。-
一直到阿風喝醉酒的那天晚上,他才對同樣滿身酒味的我說出實情,而那時的襯衫,卻早已經被撕裂不能再穿。
二
我不能確定阿風心目中的足球是否與我一樣。在我心中,足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這古怪的緣份已記不清是在哪年的某個黃昏確立下來的。在那個特定的時刻,足球藝術大師齊達內就成了我的偶像。而問到阿風的偶像時,在起風的球場上,他露出一個很真誠的笑容:我自己。-
阿風踢球的風格也和我不同。我踢的是中場的位置,到位的傳球便是我踢球的主要內容。我不大喜歡帶球過人,雖然我可以過得很漂亮,但那會影響全隊的節奏和發揮。院隊的教練也是看中我對于球場情況的良好掌握能力,讓我作為院隊的隊長領導全隊。而阿風則不同,他喜歡一個人帶著球沖到禁區,漂亮地左盤右帶,然后突然地射門得分。說實話,阿風的帶球技術也確實不錯,白襯衫的身影左晃右晃,如同舞蹈般眼花繚亂。-
我們的班長李情便被阿風的漂亮技術所吸引,時常來觀看我們的球賽。有時還興奮地為阿風歡呼。很明顯她喜歡阿風,阿風卻好像對好沒什么感覺,反應一直淡淡的。-
阿風,我叫住他。下個星期天是我們院隊和生物系的足球賽。生物系是上學年的冠軍,實力很強。我們教練想要你加入我們隊。-
阿風面無表情地聽完,默不作聲。-
我又勸他說,上次你已拒絕,這次該不會又想拒絕吧。就參加這一次吧,向全校展現你的技術。-
李情聽到我們的談話也很興奮地勸阿風,是啊阿風,你參加吧。最好奪個冠軍。到時我拉全院的女生去為你加油。-
阿風才緩緩地轉過頭來,點了點頭。-
我本來以為阿風加入院隊是為了李情,后來才知道是為了我們院的一個女生。阿風想在比賽那天穿上白襯衫踢場好球給那個女生看。但比賽那天正是初九。-
初九,潛龍勿用。-
三
那天比賽阿風便是穿著那件白襯衫踢球,教練特意給的例外。那天確實來了很多的女生。-
時間正是初秋,而小城也已秋意凜然。秋意慢慢地籠罩球場,一陣陣的風掀起阿風的襯衫。比賽開始了。-
生物隊確實很強,他們無論在整體陣勢還是個人能力上,都很不錯。我們在灌滿秋風的球場中猶如兩支軍隊般在沙場作戰。生物隊屬于進攻類型的球隊,我們便 以防守為主。在每次擋住對方的進攻后,趁對方還未恢復陣形,便 需要前鋒抓住機會破門得分。-
球其時正停在我的腳下,我方的球員立刻跑位等待接應我的傳球。按一般打法我會傳球給跑位上來的后位,待我們的陣型展開后再傳球給前鋒進攻。但我突然的一個馬賽回旋,對方球員始料不及。我擺脫防守之后,立即長傳給前方的阿風??磕懔?!阿風!-
阿風接到球后漂亮的一個假動作甩過對方的防守隊員,然后帶球插入禁區。對方的另外兩名防守隊員忙緊逼過來。阿風不慌不忙,假裝傳球卻加速向前,對方對員猝不及防,一伸手抓住阿風的那件白襯衫,“嘶”的一聲,白襯衫被撕了一條大裂篷。但這并沒有阻住阿風的前行,他一個精彩的射門!-
那場比賽我們贏了,尤其阿風的精彩射門,引起了女生們的歡呼。但當阿風望向球場的另一邊時他的眼光卻停了下來。我也望過去,是一個穿著白而微藍的上衣以及修長牛仔褲的女生,還有旁邊牽著手的男生。-
秋風一下子吹過來,掀起阿風被撕裂的白襯衫,飄飄揚揚。
后來,阿風換上了一套藍衣白褲的法國球衣,后面印著“ZIDANE”和一個大大的“10”號。而宿舍里阿痞老向大狼對于那件白襯衫的猜測也不了了之。只是有時偶爾看到阿風壓在柜子里的白襯衫,抬起頭后見到阿風晾在陽臺的映著陽光的法國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