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寫的故事,傾訴形式,因此用第一人稱。
講述:劉榴(化名),29歲,公司職員
一
與章梁糾纏在一起不過4年,可我覺得悠長得像北極的夜,雖然天上群星璀璨,可終究高寒不可及。
4年前的春天,我在南京的一條古老巷子里閑逛,高大斑駁的法國梧桐冒著勃勃新葉,老城一片新綠,讓人莫名歡喜。
突然,我聽到親切的鄉音,跟家人的腔調一模一樣的鄉音,這在千里之外的異鄉,太讓人激動了。我幾乎是沖了過去,鄉音來自一名男子,30多歲,正在打電話,聽上去是和家里人。我一直跟著他,等他打完電話,我走上前問他是不是我們那的。他手上拿著工地的安全帽,個子不算高,但明明朗朗的,看上去平和而舒服。他聽到我的方言,也很興奮,但我們不是同一個縣的,是鄰縣。話語雖有少許的差異,但在這遙遠的他城,我們覺得完全一樣。兩人像孩子一樣激動而驚喜,坐在街心花園的椅子上聊起來。
他在附近的一個工地做消防工程,是項目總監,一個人在這,妻女在老家。我獨自在這陌生的城市學習工作已有6年,雖然早已融入其中,但鄰家哥哥的魅力難以阻擋。
很快,我們相戀了。他情深體貼,為了讓我上班方便,把房子租到我們公司附近,這樣房租翻倍,但他說為了我值得;他公司有車出入,但為了和我交往方便,他買了輛30多萬的車,我說買輛便宜點的就可以了,你老家有很好的車了,他說怎么可以讓你覺得逼仄;在我們的出租屋里,他種花,種菜,耐心地進行軟裝,我說租來的房子,將就就行了,他說與你一起的生活怎么能將就呢?
這樣的日子,我覺得妥帖而美好,仿佛等待這么多年就是為了等他。可我心存愧疚,因為他的妻子。可他告訴我,妻子只有初中文化,每天打麻將,跳舞,還傳出緋聞,這些年他在外面掙錢養家,回家卻一點溫暖也無。他是積極上進的,高中畢業后與人一起學習消防安裝,后來自學專業知識,成為行業內的佼佼者。他說與妻子早已無共同語言,他想和我結婚,他要回去離婚。我勸阻了他,也不知到底為什么,可能覺得彼此還沒有愛得足以交付終身,又或者我不愿背負搶別人老公的罵名?但是心底里,我似乎又希望章梁堅持,我等待他再次向我求婚。
二
我就這樣跟他在南京生活,恩恩愛愛,看太陽從紫金山上升起,賞晚霞染紅長江兩岸。雖然不知前路如何,可就像走在一條鮮花盛開馥郁芬芳的花道上,通向的不一定是美麗的家,可沿途的風景,足以令人迷醉。何況,他還曾提過要給我一個家。
可是,兩年后,章梁在南京的工程結束,他必須前往青島接手另一個項目。
章梁走了,南京對我來說,成為空城,我第一次意識到他在我心目中的分量。我想跟去青島,可父母催促我回家鄉。我該如何與他們說?告訴他們我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憑我對父親的了解,他會讓我脫層皮。何況我與章梁的老家,相隔不過二三十公里,他的妻子要找到我的父母,非常容易,父母都是重視名譽的人,這樣的事一旦發生,后果難以想象。
很無奈,我只好回到家鄉的省城。與青島的章梁,隔著大半個中國。
對章梁的想念折磨著我,我們只能在空中飛來飛去。可就在這時,章梁突然告訴我,他妻子唐細帶著女兒住到青島他身邊去了。一聽這話,我的心像被猛地扯出了一道道長長的口子。
而且從那以后,章梁來找我的次數越來越少,我也不好去他那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那個他說得無比俗氣的女人,那個我曾深覺愧對的女人,如今日夜與章梁呆在一起!愧疚與內疚從我心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妒忌和怨恨。既然我暫時沒辦法和章梁結婚,我覺得眼前最要緊的是讓他妻子從他的身邊消失,只有這樣,我才能名正言順地在父母面前公開我和章梁的關系。那該如何做呢?我想起宮斗劇里面的后宮之爭,宮中的女子為維護自己的地位,會想辦法選擇自己認為信得過的女人送到那高高在上的夫君身邊。現在,為了扳倒唐細,我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也只有借助別的女人的力量了。當這個想法來到大腦,我覺得荒謬極了,甚至掐了自己。可鬼使神差地,我竟然還真的開始著手這么做了。
我心想,借力的這個女人,學識與素養都必須在我之下,對章梁只能是逢場作戲。那么,風月場合的女子便是最合適的了。
于是,我開始在網上尋找這樣的風月女子。很快,一位叫作星月的女人進入我的視線。她長得嫵媚,每天像蛇一樣穿梭在青島的娛樂場所。我和她談了我的想法,我說我愿意把章梁介紹給他,但她必須在擊退唐細之后把他還給我。她爽快地答應了。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這件事只有我和她知道。
三
把章梁的詳細資料交給星月之后,我的心一直不能平靜,備受煎熬。我希望她成功,又希望她失敗。不到10天,星月就在網上告訴我,她拿下了章梁。我的心咯噔一下,說她瞎講,章梁那樣的君子,怎么那么容易上她的套?她嘻嘻笑,告訴我章梁的私處有顆痣。我沉默了,久久不知道說什么。她云淡風輕地補充到:“男人嘛,送上門的食,哪有不吃的。”可是,章梁不是與別的男人不同嗎?我的眼淚奔涌而出,胸口仿佛堵了大團大團的海藻,纏在那,怎么也解不開。
我給章梁打電話,他的聲音沒有變化,甚至連傾訴思念也還是那樣感人。我的心似乎得到了撫慰。一個常年在外的男子,難免會對身體放縱一些吧。我這樣想。
隔了幾天,星月告訴我,她和章梁又去開房了。我恨不得立刻就罵她,但想起自己的計劃,我只能忍著,并且對她說,下次你們再約時你把地址和時間告訴我,我來想辦法告訴他老婆。
星月答應得很好。
可是,從那以后,她沒再跟我聯系。我不停地找她。終于,在我說要立刻趕到青島去之后,她露面了。她說話吞吞吐吐,說沒再去找章梁。可憑直覺我知道他們還在聯系,而且關系親密了很多。我這才想起,章梁事業有成,年薪近百萬,對于一個這樣的男人,她怎么舍得放手?我很快意識到,現在只能讓唐細出面了。否則,我將徹底失去章梁,我們三個女人,星月是近水樓臺,唐細是名正言順,而我呢?也許只是過去,或者說,正成為過去。
我想起之前在章梁的手機上看到過唐細的手機號,又用另一個手機重新注冊了一個微信號,然后以陌生人的身份加唐細的手機號,竟然真加上了。我先是很貼心地和她私聊,讓她漸漸和我成為好姐妹。然后我一點點把她引到對章梁的懷疑上。沒想到她其實早就懷疑了,因此跟到了青島。在我的幫助下,唐細果然很快抓到了章梁和星月在一起的證據。我以為她會大吵大鬧,沒想到大吵大鬧的竟然是星月。她像一個自信的女王,告訴唐細她懷孕了,懷了章梁的孩子,要想讓她退出,沒那么簡單!我在微信上慫恿唐細找章梁吵,我想讓章梁厭惡她。可唐細告訴我:“我老公是有錯,我也很恨,可是,我們是一家人,面對這個獅子大開口的狐貍精,我必須和老公站到同一戰線上,我和他也許不太恩愛,但我一定是他的戰友,因為我們結婚12年了,女兒都11歲了。”這個在章梁口中大字不識幾個的庸俗婦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看著手機上的這段字,我目瞪口呆!
四
我決定趕去青島,我要看在風月場上所向披靡的星月如何力挽狂瀾,更要看唐細如何替她的戰友老公收拾殘局,當然,最重要的是,我要趕去坐收漁翁之利。
見到章梁,他果然焦頭爛額。我裝作什么也不知,他極力隱瞞。可是,他越隱瞞,我越難過。我想罵他,想打他,可是,我從沒想過,我要和他站到同一條戰線上去應對星月。終于,我再也忍不住,質問他是否又有了別的女人。我以為他會否認,沒想到他像一個犯了錯而不知所措的孩子,和我全盤托出了他和星月的事。我看著他,恨不得把他撕了。他問我怎么辦,他并不愛星月,可是甩不掉。我冷冷地說:你自己粘上的狗皮膏藥,自己去撕吧!
這時,唐細在微信上告訴我,星月提出要章梁補償100萬,否則她會天天到他工地上去找他。我說:那你跟他離婚算了,這么背叛你的男人,你還要他干什么!唐細很久沒回話,后來發來一條:即便他真不要我了,我也想和他一起把這件事解決掉,因為我看得出,他并不真正愛這個女人,他只是在外面放縱習慣了,這些年我不陪在他身邊,讓他養成了壞毛病,現在我想幫他戒掉這個壞毛病。
我住在酒店,章梁沒辦法來找我,因為星月和唐細都盯著他。我說:我等你擺平這兩個女人。章梁沒有回話,他用沉默回答我。
可是,真正擺平這場糾紛的,竟然是唐細。她跟章梁的同事們說,由于自己身體有問題不能與章梁“啪啪啪”,為了不委屈章梁,她便雇傭星月來幫她的忙,沒想到星月這般貪婪,竟然真想要奪走她的老公。人家問她章梁同意她這樣做嗎?她說,不同意呀,可我有辦法讓他同意。具體是什么辦法,人家自然不好多問。反正這么一來,犯了錯的章梁反而成了大家同情的對象,唐細成為深明大義的好妻子,而星月,自然是人人喊打的貪婪小三,她再怎么折騰,也搏不來同情,只好不了了之。那么我是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是,仿佛從未在章梁的生活中出現過。
我沒有和章梁告別,坐當晚的夜航離開了青島。很久以后,章梁來電話問我過得可好,我說挺好的。我問:你妻子的病好了吧?他愣了一下,說:好了。我又問:你的壞毛病改了吧?他說:改了。我說:改了好。
今年3月,唐細在微信上告訴我,她和章梁有了老二,是個男孩。還發來大量照片,一家四口,看上去那么幸福。我說:祝福你們!唐細說謝謝,又說:你知道嗎?生過一場病的婚姻,有了免疫力。
是啊,他們的婚姻生過一場病,我曾經以為那是他們彼此的絕癥,其實不過是一場感冒;我以為自己是醫生,其實只是一顆催生病癥的細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