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南子是個情商特別低的人,這低就體現在他實在不會說話。
朋友胖子買了新房,和未過門的媳婦一起請一眾朋友聚會慶祝,大家紛紛祝一對眷侶好事早成,迎接幸福的生活,飯過半餉,南子舉起酒杯,一本正經的說
嫂子,我必須得敬你一杯酒,我服你。真的,你看胖子這人長得不咋滴,錢也不多,全部身家就買了這么一套小房子,你還不嫌棄他,愿意跟他,我真的服你。我干了,嫂子,你隨意。
胖子媳婦一臉尷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怎么接受南子的這一番“好意”,好在大家伙按住了臉紅的胖子,不然南子少不了一頓胖揍。
南子這樣的事跡很多,在朋友父親90大壽上一番關于您活到90也夠長了,見識也夠多的話氣得老人家當場就手抖說不出話來,最終早早結束宴席,在婚禮上祝新人新婚快樂,再婚不怕的祝福,一度讓我們一眾朋友都心照不宣的學會了一件事,凡是有人的場合,必須得讓南子閉嘴。
02
南子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特別看重情義,當兄弟真的沒話說。
胖子還沒認識他媳婦的時候,胖子的老爸突生重病,胖子是獨生子,老媽又腿腳不便,他一個人醫院家里兩頭跑,還四處籌錢,十分窘迫。
南子知道以后,二話不說把自己多年的積蓄十來萬全部借給了胖子,還請了幾天假幫忙在醫院照顧胖子老爸,和胖子兩人輪著來,醫院的小護士們都以為胖子和南子是兩兄弟。
胖子偷偷和我說過,有一天早上他去醫院,看到南子在他老爸病床旁邊的椅子上睡著了,他忍不住流淚了,心里暗暗發誓,這一輩子,南子這個兄弟他是認定了。
我也受過南子的情意,之前我在外地工作遭遇一點麻煩事,身無分文,又遇到黑道的人追債,當時我孤身一人在外,不敢報警,也不敢和家里人要錢,只能求助于一圈朋友。
南子接到我的電話,立馬打飛的到我住的地方,遣散了一眾黑道的人,幫我擺平債務,又陪我回到家鄉,找到現在的工作,安定在這個城市。
當時南子走進我家門的時候,頗帶光環解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心里感動,他卻只來了句,原來都是錢能解決的事,虧了我這黑帶跆拳道毫無用武之力啊,走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回家去!
我偷偷抹去了眼淚,屁顛屁顛的跟著他回家。
03
南子有個女朋友,叫小潔。
小潔人長得漂亮,清清秀秀,溫溫柔柔,說話輕聲細語,而且情商也高,說話做事滴水不漏,更重要的是對南子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做的一手好菜,南子和小潔在一起之后,體重直線上升,直逼胖子。
私下里,我們聚會,總愛調侃一番南子,不知他哪里來的福氣,拾得一個寶貝媳婦,這時候南子總是摸摸后腦勺,絲毫也不謙虛,說
這是羨慕不來的,我媽給我算過命,我命好。
大家于是不歡而散。
下次再聚,大家絲毫不再提起小潔的事,南子自己憋不住了
誒,我跟你們說,我怎么感覺這燒烤攤味道越來越差了,和我們家小潔的廚藝比起來,完全沒得比啊。
大家不接茬,他自個接著說。
我有時候做夢都會笑出來,哈哈,我媳婦怎么就這么好,那個算命師傅真是沒說錯,我命好,哈哈,命好。
于是,大家又不歡而散。
再聚,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南子的炫耀,自個撒了歡的吃。
04
我們一群人正在準備給南子的婚禮的驚喜的時候,接到南子的電話
小潔不見了。
我們一群人大張旗鼓的找了小潔的公司,閨蜜,然后發現一個事實,小潔真的不見了。
大家伙坐在客廳里發呆,尋思著新娘在婚前一周落跑算是個什么事呢?
有人提議
南子,小潔會不會是回家和父母商量什么事宜,電話打不通而已吧。你有聯系過她家人?
南子抱著頭
我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哪?
這會輪到我們吃驚了,你們都要結婚了,你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哪?
小潔一直和我說,家里人不方便出來,說是我們結婚的時候再請他們過來,又說她們那邊的風俗是沒有結婚前,男方是不可以登門拜訪的。我也就沒怎么打聽。
胖子氣得跺腳,你說說,你不會說話就算了,你怎么還這么不聰明啊!你不會是遇到騙子吧,你的錢還在不?
南子瞪著眼睛,不會的,小潔不會騙我的,你不要胡說。
大家都不說話。后來找了小潔公司的人,問到小潔的信息,只得到一個空號的電話號和百度不出來的一個地址。
大家不敢去問南子銀行卡里的錢是不是還在,只是默默的拉南子出來喝酒燒烤,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05
南子經歷這一茬,沒有想象中頹廢,他不發酒瘋不罵臟話,也不再毒舌讓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他照常上著班,偶爾出去短途旅游,不再四處打聽小潔的消息,只是我們拉著他去燒烤攤的次數越來越少,他一個人在他和小潔的家里不知道忙些啥。
有一天我下班剛好經過他家,想起來他有段時間沒有出現在我們的聚會里了,便試著敲敲門,沒想到門沒關,一推就開了。
我聽到廚房里有動靜,心想怕是進賊了,給大家伙發個信息準備報警,隨手拿起了門邊的木棍,準備大干一場。
我摒著呼吸,拉開廚房的門,準備下手一棍子的時候呆住了。
廚房里不是別人,正是南子在看著食譜一本正經的做菜,看見我,咧開嘴笑了,我竟然覺得有點疼。
南子,你干嘛呢?
我就是想學做做飯,和小潔在一塊呆久了,我都不習慣吃外面的飯了,我就是想再吃一次她做的飯的味道。
南子頭也沒抬,我卻覺得他好像在哭。
那你怎么不關門啊,進賊了怎么辦?
我怕哪天小潔回來了沒帶鑰匙進不來,我這家里也沒啥貴重的東西,不怕賊。
我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們都以為小潔是騙子,可是我和她生活了那么久,我能不清楚她是什么樣的人嗎?我銀行卡里有15萬,本來就是結婚準備給她的,可是她只取了五千,你說,她要是為錢騙我,能只取5000嗎?她要是缺錢,直接和我說,別說15萬,就連房子賣了我也可以啊。
她一定是遇到什么難事了,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有一天她回來找不到鑰匙進不來門,丟什么我都不怕,我怕丟了她。我也知道我這個人不會說話,肯定傷過她的心,以后我改,再不亂說話了,我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一頓飯,現在我怕久了我不記得她做的飯的味道了,我想要做一頓熟悉的飯的味道。
南子自顧自說著這些,突然就哭了起來。
你說,小潔她他媽到底去了哪里,為什么不和我說一聲,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給啊。
南子趴在廚房,整個人都在抽搐,胖子正帶著人來捉賊,見到南子這副樣子,又是心疼又著急,一把拉了他起來。
你他媽算是個男人嗎?不就一個女人,被騙一次有什么大不了,我們重頭再來,你現在這樣算什么樣子?
南子眼睛發著紅
胖子,我再跟你說一次,小潔沒有騙我!你再說一句,老子就跟你絕交。
胖子瞪著眼,眼看就要干起架來了。
我趕緊拉開兩人,把胖子懟到洗手間
南子在客廳開始摔著東西,每摔一下就吼一句,我和你們說,小潔不是騙子,她沒有騙我!!
等到客廳已經面目全非,沒有東西可以砸的時候,南子終于累了,一把倒在沙發里,嘴里嘟噥著
你說,小潔她在哪里?她遇到什么難事了?
經過客廳一戰以后,我們都不再談起小潔,燒烤喝酒,我們一圈朋友又開始了單身自由的日子,南子剛開始還忍著不怎么說話,到后來喝多了就開始恢復自我本色,惹得我們哈哈大笑,再后來,我們聚會很少在燒烤攤,基本都在南子家,他下廚的次數越來越多。
06
感覺過了很久以后,南子有一天把我們都召集了起來,把事先準備好的伴郎禮服讓我們一件件穿上,南子自己則穿著他原本準備好的新郎西裝,我眼睛有些疼,胖子則在偷偷的抹眼睛。
南子卻笑得格外的開心,他抱著胖子,今天去接我的新娘,你得給力啊。
胖子說不出話,一個勁的點頭。
我們開著車不知開了多久,越過一個個山頭,停在了一片公墓。
南子下車縷了縷自己的西裝,拿著捧花,問我說
我這樣子還好嗎?
我早已哭得說不出話,只能一個勁的點頭。
兄弟們,謝謝你們來見證我的婚禮。
南子一步步走向一個墓碑,我看著他的背影開始有些抽動。
他坐到一個墓碑前,那墓碑上面掛著小潔一張穿著婚紗的照片。
他摸著照片,小潔,無論順境或逆境,無論貧窮或富裕,無論健康或疾病,你都愿意嫁給我,生生世世嗎?
你為什么要不告而別留下我?為什么連說再見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我現在會做飯了,卻怎么都不是你做的那個味道,我吃不習慣,你知道嗎?
南子開始嚎啕大哭,我們拉著他,自己的眼淚卻怎么都止不住。
我是最后接觸過小潔的人,那天我接到小潔的電話,一說是她,我劈頭蓋臉就發了火
你知道你不辭而別對南子傷害有多大?你騙什么不好非得騙他的感情?他的錢你拿走啊,你把心還給他。
小潔久久沒有出聲,我隱約聽到一陣抽泣,又有些心軟。
對不起,小潔的聲音有些虛弱。我知道對不起南子,可是我也沒辦法,我活不久了,我不想讓南子跟著我難受,也不想他為了我傾家蕩產,我沒有勇氣和他道別,我也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我寧愿他想著的是記憶中的我,所以我自私的離開了。
請你們幫我照顧好南子,這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事了。
他經常在外面亂吃亂喝,對身體不好,你們和他在一塊的時候就幫我看著他一點,他其實不能喝酒的,一喝酒容易吐,經常吐到胃水都出來,以后酒少喝點,好不好?
他這個人不怎么會說話,經常得罪人,也需要你們幫忙拉著點,你知道的,南子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情義,他認定了你們這幫兄弟,這輩子都是兄弟,我沒有可能照顧他了,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大家怎么拉南子都拉不住,最后也就索性坐在了地上。南子還在嚎著,他舉著酒杯一個勁的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胖子一杯一杯的喝,一句話都沒說。
07
我們朋友很少出去聚餐了,有事都在南子家吃飯,現在南子一有時間就在家里琢磨著下廚,有一天,他火急火燎的把我和胖子叫了過去
端出一碗蛋炒飯,說,今天請你們吃這個。
卻見南子一人吃完了整整一鍋,這味道就是小潔給我做的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