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靜的自習室里,我那握著筆的手放在桌子上遲遲不動,抬頭看著被陽光鋪滿了的窗,冬日里難得的好天氣。再看看自習室里的其他同學,有人為研究生考試奮戰,有人沉浸于四六級試題中無法自拔,當然也有人如我般,目光閃爍,似乎在尋找些什么或是逃避些什么。楊宗緯的那句:“越過山丘,遇見……”順著白色耳機傳入耳朵。我的心也早已越過山丘。于是我決定放棄低效率的學習,穿上那件灰色的外套走向公交站牌。
直到我踏上公交車的時候,我依舊沒有想好自己要去哪。走到公交車的最后一排找了個位置坐下。想想又何必非要找一個目的地呢,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坐著,在某個不知名的站下車,或者就坐在終點站再坐回來。
我認真的觀察著車里的人,我總是有這個習慣。觀察陌生人,猜測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故事。猜測的故事都是我編的,所以猜測的準確度也無從得知。
我左邊坐著的是一個中年大叔,拿著手機在看小說。隔著一個位置坐著的是一個年齡和我差不多的男生,穿著一個淺灰色的襖,一條黑色的褲子,在看著窗外的街道。我的前面是兩個小男生,十二三歲的樣子,兩個人看著一部手機,手機里是一個我沒玩過的游戲。車里的每個人都好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個人都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小小的公交車里擠滿了幾十個不同的世界,這些繁多而又絢麗的世界并沒有使整個公交車熱鬧起來。想反的是,我在間隙中看到了肆意擴散的孤獨。
當我透過車窗看到有一個寫著花卉市場字樣的廣告牌時,我下了車。上一次逛花卉市場是好幾個月前了,那個時候在家附近的一個花卉市場要拆遷了,一方面以前經常去,有幾分留戀。另一方面,好多花都在減價處理,可以淘很多花。
走進花卉市場,久違的花香撲面而來。雖然之前去過很多次花卉市場,但冬天還是第一次去。邊逛邊看著待出售的花,感覺季節好像并沒有讓花的種類減少很多,夏天有的花現在也有。我的腳步仿佛被一朵黃玫瑰拉住了,那朵黃玫瑰長得很好,很漂亮,很吸睛。我不禁的想問它:難道它不知道現在是冬天嗎?
我突然想到了我曾經種的那株黃玫瑰。中學的時候,我種過很多玫瑰,但好多都要么死在了泥土里,要么剛發芽就死掉了。唯獨那朵黃玫瑰,堅強的活了下來,最后竟然還開了花。不過,后來它死的很慘。被我喜歡的人連頭摘下,比起黃玫瑰我更喜歡摘花人,所以它的死并沒有惹起我心里的波濤駭浪。
只是后來,依舊喜歡黃玫瑰,而曾喜歡的那個人早已不再與他共歡喜。那時候的喜歡真的是很單純,只是因為那個人學習好,只是因為那個人常穿白襯衫,只是因為那個人扣籃的姿勢看起來很帥。完全不會想到,他既然可以兒戲般的摘掉注滿你的喜歡的花兒,那么他也可以在嘗過禁果后低著頭說我們都還小。
我其實很少買花的,從前在春天種的花,都在冬天死掉了,無一幸免。說到死,總歸是有些悲傷的,除了那些開敗的花兒,還有養過的幾十條小魚。
似乎我去過的每一個花卉市場,都會有人賣魚。所以每次我都是看花又看魚。我站在一個大魚缸面前,準確的說不是魚缸,是無數個玻璃小格子。每個小格子里都放在不同品種的魚。有像斑馬一樣有很多黑白條紋的魚,有長著長長的胡須的魚,有顏色烏黑烏黑黑到有些發亮的魚……小小的花卉市場的一角的一個小小的賣魚店鋪,所賣的魚的種類可真不少。
不過即使魚的種類再繁多,能讓我可以久久駐足的,只有那種嘟著嘴的紅色小魚。你見過那種嘟著嘴的紅色小魚嗎?在燈光下紅色是那樣的吸引人,仿佛是一團永不熄滅卻又永不旺盛燃燒的火,就在那里晃動。小小的長方形盒子里,一群群的它們,免不了會相撞。你瞧,就是那只個頭大的,一不小心用嘴撞到了旁邊那只差不多同樣大小的魚。就像是用嘟起來的嘴親了它一樣,多可愛呀。
它們看著我,就像我看著它們般,認真的觀察著面前這個特殊的生物。或許它們想象著我和它們一樣,來自某個深海水域,被迫離開故鄉,踏上了孤獨的流亡之旅。呵,我忘記了,魚只有七秒鐘的記憶。這群快樂的傻魚兒呀,它們又怎么會感受到我此刻已經深入骨頭的思鄉之苦呢。而且魚都是一群一群的生活,又怎么會懂侵蝕著我這個龐然大物的孤獨呢。
一個人走走逛逛于嘈雜的市場里,一個人顛顛撞撞于成長的路上。人生是否總是一個人?不,幼年的父母,年少的同學,青年的朋友,中年的子女,暮年的老伴??晌覟槭裁催€是會一個人游蕩在不知名的大街上,與孤獨手牽手。
不知道什么時候霓虹燈已經亮起的時候,城市依舊在它特有的節奏中運行。身邊匆匆而過的行人,來來回回經過我好幾次的同一路公交車,迎面而來的北方所特有寒風。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像是回到了牽掛著的城市的某條街。
我跳進了一輛出租車里,隔著玻璃窗看著時間在燈光閃爍間流逝,我何嘗不是一邊在尋找一邊在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