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這句話時,洞外烏云陰翳,一道驚雷劃破琉璃天空,碎玻璃般的雨滴紛然而下。
冰雪平原為一異地,一刻便生雨而落,三刻之后,便是暴雪降臨。
她繼續說:她已經不再是塵世之物了,她甚至不能用神來形容。她已經超越神了。
我說:那么她既然這樣厲害,江湖上想必也是名頭極響的吧。她叫什么?
她說:她無名無姓氏,道上的人送她“夜修羅”的雅號。
我搖了搖頭,茫然道:我沒有聽說過。
她說:她約摸是這個世上唯一能與你抗衡的人。你沒有見到過她殺戮的可怖樣子,她的修羅劍法天下無雙,見血封喉,殺人只需一刀。
我奇之,說:刃不沾血?天下竟有這樣的狠角色,而我卻不曾耳聞,確實是我淺見寡識了。
她續道:她的實力遠遠不止這些。她的修羅劍乃為一絕世利劍,削鐵如泥,且劍鋒細若游絲,輕而易舉便可挑斷人之筋脈。她伸出兩只白雪般的手,對我說:人有十指,每一指為佛一大戒,此十戒為人之生而所成,無可易改。而她的劍刃實在細之極致,細到驚世駭俗。她便是用這柄劍挑斷斬除了我的記憶,把我流放到這的。
我疑道:那……
她笑著,連忙道:我就知道你要問了。她自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想百密一疏。她消除了我所有的記憶,唯獨關于她的。當時她剛殺掉一個強敵,靈力外泄,劍鋒失位,挑錯了我的一根筋脈。怎么樣?這會兒你總該明白了吧。
她笑著看著我,可我卻總覺得這一切太過偶然。我隱隱感覺有大事要發生,這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個決策都把我引向一個未知的未來。
我怔怔看著她,看得我都認為我再也不是曾經孤傲的,無牽無掛的自己。我呆呆地想著心事,只覺自從她到來之后,一切都變得太快,讓我有些無所適從。明明四下里安靜無常,可我總是感覺異常得連空氣都塞滿了恐慌。
她輕輕地拍拍我的頭,突然暈上雙頰,忸怩道:你干嘛老是看著我。我又不是一個怪物。
讓我奇怪地是,相處不過一天,我竟有些離不開她了。我想起以前風塵為伴,四海為家;想起幽谷;想起從前的快意瀟灑。
我怎么會這樣?我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我感覺自己在一條黑暗逼仄的甬道上踽踽而行,我害怕了,我恐懼退怯了。我奇怪我竟然會有這樣的感覺,我胸中海洋似的靈力像是源源不斷地被人攫取,永無饜足。于某個黑暗的角落似乎在久釀著一個吹彈即破的陰謀,但我卻不知它在何許蔓延滋長,仿佛只等待著一個狂暴的點燃,便可引爆整個世界。
我說:幽兒,我真的好煩。我覺得活在世上好累,要去考慮那么多的事,做那么多不愿做的東西,遇見那么多討厭的人,我……
她打斷了我,用玉手遮住我的眼簾。她抱住了我。我靠在她的肩上,只感到汪洋般的柔軟的暖意灌輸入我身,我說:幽兒,我真希望這一刻能夠永恒。
她笑了笑,對我說:小傻瓜,只有你嫌我累贅,只有你哪天拋下我走了,這一刻才不會永恒。只要你許我留在你身邊,我就天天服侍你,照顧你,每一秒都是永恒。
我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然后站起。我笑著對她說:幽兒……幽兒……這名字和你一樣美。
我慨然一嘆,道:可是我終究活不長了。我總感覺那個人就快要來殺我。安靜的日子已經為數不多了。大決戰要開始了,那個時候一定是一場腥風血雨,我只盼你能離開我,遠離這是非之地,好好地平安一世。
幽兒刮刮我的鼻子,嗔道:你又來了,你定是又要讓我走了,你定是煩我惱我想要離開我了。
不是的。
我嘆道。
在那一剎那,一陣強大的靈力波動中斷了我的思緒。
——各位乘興而來,怎能敗興而歸?
一個洪亮的聲音如亙古梵音悠悠響起。
…
下一章:她的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