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丟了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加馨主題第十期【懸疑推理】。


(網圖侵刪)

李老頭忍住心中的急迫,目送兒子的車慢慢走遠,車屁股的紅燈在村尾畫了個弧線不見了,他馬上轉身向家走去,腳步急急的,心里卻是這兩天來最暢快的,城里的鴿子籠真不是人待的,還是村里好,天比城里高,星星也比城里多,連風吹到臉上都比城里軟乎,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自己的老伙計——大花。想到大花,他的腳步更急了,兩天沒見,也不知道她吃得咋樣?喝得咋樣?

吱呀一聲,推開形同虛設的木柵欄大門,李老頭把手里的包向墻根一靠,拔腿就向雞窩走去,嘴里咕咕咕地叫著,叫著叫著,納悶了,怎么沒有回應?他不由地加快速度,身子左顛一下,右顛一下,以自己特有的小跑姿態顛了過去,手扶著雞窩的矮墻,伸長脖子透過紗網向里看去,哪有大花的影子?踮起腳尖再看一遍,還是沒有。難道大花這么早就睡覺了?李老頭輕輕推開雞窩門,來到東南角的木箱邊,彎下身子斜著頭瞧過去,空的!這怎么回事啊?愣神了幾秒,轉身去看西南角,食盆里還剩大半盆吃食,水槽里的水也還剩一大半,這可奇了怪了,大花不在,食物和水還剩這么多。

李老頭又仔仔細細在雞窩里找了一遍,莫非自己年老眼花在這黃昏看漏了,一寸一寸查驗雞窩,墻縫里都瞧了,依舊沒有大花。他急忙來到院子里,提起東墻邊的筐子,撥開西墻邊的廢紙堆,院門口的垃圾堆都翻了一遍,還是沒有,這可奇了怪?大花去哪兒了?迷路了?不可能,大花是蘆花雞,最能找到家的品種,不可能迷路,幾年來,她也從沒迷過路呀。難道是被人偷了?那被誰偷了呢……李老頭想得腦仁都疼,依舊沒有眉目。對了,找張镢頭,他鬼主意多,老王也要找,人家公家退下來的人,分析問題比他們這些泥腿子透徹。想到這,李老頭馬上電話聯系老王和張镢頭。

一聽李老頭的大花不見了,王大爺和張镢頭,十分鐘就來到了現場。老哥三又把雞窩里和院子周圍細細地找尋了一遍,依舊不見大花的影子。三個人坐在院子里,不說話,也不抽煙,甚至對于李老頭孫子的大喜事,都沒交流,都悶著頭想轍。

月亮不知不覺升上了天空,一多半被烏云遮著,撒下來的月光稀薄而冷清。

良久,張镢頭先開口了,你們說,這賊是不是早惦記著了大花,老李一走,他就下手了?不等另外兩個人回答,張镢頭繼續說,這賊一定熟悉老李你的情況,應該住的離你也不遠,你想想,近段時間有誰有事沒事來你家走一遭?李老頭瞪著眼睛想了想說,常來我家的就你倆,沒別人呀。張镢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光頭。

王大爺這時候開口了,老李是昨天上午去的城里,走的時候大花還好好的,從食物和水的減少量來看,大華應該是今天才不見的。不一定就是被偷了,也可能是迷路了,或者不小心掉到哪個旮旯里,上不來了,今天已經很晚了,也看不清楚,明天一早咱們三個先順著大花的腳印找一找。李老頭和張镢頭都點了點頭。送兩個老頭出門的時候,李老頭一拍腦袋說,大花丟了這事,千萬不能讓李闖知道。那是肯定的。兩個老頭異口同聲地回答。

李闖是李老頭的兒子,大學畢業留在了城里,娶了大學同學,幾十年后的今天,已經是單位的一把手,如今連孩子都到了嫁娶年齡,自從三年前李老頭的老伴去世后,他一直讓李老頭去城里跟他們一塊生活,李老頭都托詞說大花沒處養。大花是李老頭的老伴離世前三個月養的,當時養了一對,另一只叫小花,彼此是伴,采用的是放養模式,家隨便進,菜地隨便溜達,除了自己覓食,吃食跟李老頭老倆口一樣。不吃飼料的雞下的蛋營養就是高,沿著碗沿一磕,雙手輕輕一扳,雞蛋滑溜溜流到碗底,像東邊初升的太陽,黃得耀眼,蒸熟更是香得流油,引人食欲大增,老伴去世前一共吃了九個大花和小花下的蛋,可惜的是,小花在老伴去世的當晚閉上了眼睛,留下大花孤單一只。

夜深了,沒有大花偶爾的咕咕叫,整個院子像死了般地安靜,空氣都讓人窒息,被燈光劈開的黑暗好像更暗了,到處都是寂寥,想了兩天的硬板床,如今睡著也不舒服了,李老頭翻來覆去把月亮從頭頂送到月光斜走。他的大花已經三歲半了,個頭高,身體壯,紅紅的冠子像頭上戴著一頂小紅帽。黑白相間的羽毛,寬窄一致的斑紋,清秀俊美。她走起路來,總是頸部挺立,頭昂得高高的,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樣子,顯得雄健威武。夜里,李老頭咳嗽一聲,大花就咕咕叫一聲,大花咕咕叫一聲,李老頭就咳嗽一聲,互相和著是最美的土音樂。如今,她去哪兒了?早知道會這樣,昨天自己就應該回家來住,早上再趕去。我的大花呀。

第二天,東邊的太陽還沒升起,三個老頭又聚到了李老頭家,他們先順著大花的腳印走。第一次走到了懸崖邊,李老頭和王大爺分別緊緊拉著不恐高的張镢頭的左右胳膊,張镢頭半個身子探出懸崖邊,仔細地用目光搜索了一遍,沒有大花的影子。李老頭不相信,又讓張镢頭帶上王大爺的老花鏡,再細細搜索一遍,還是沒有。第二串腳印消失在水池邊,水池清澈見底,沒有大花的影子。第三串腳印沿著菜園,進了鄰居吳大娘家,吳大娘前幾天跟著旅游團夕陽游去了,大門緊鎖著,這可怎么辦?三個老頭想了會,搬來木梯,斜靠在墻上,還是李老頭和王大爺扶梯子,張镢頭爬上墻頭向院里張望,嘴里咕咕咕地叫著,沒有大花的影子。

大花在哪兒?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溫度也上來了,三個老頭都出了汗,坐在樹蔭下繼續想。張倔頭說,咱們在村里打聽打聽,看誰家昨天和前天吃雞肉了。李老頭說,咱們村這么多年來從沒出過這種事呀。是呀,這不是找不到大花,我想的轍嗎?張镢頭說。人有時候做錯事也是在一念間,我覺得可以從這方面找找,王大爺開口了。王大爺的建議,一般情況下李老頭都聽,王大爺最得意的時候,手下管三百多人哩,像《紅樓夢》戲里的王熙鳳,本事大著呢。

打探消息最快的地方是村口那棵老槐樹。王大爺說完率先向村口走去,張镢頭和李老頭跟上去,三個人走得都很快。

村口這棵老槐樹年歲有多大?誰也說不清。反正這三個老頭小的時候它就在那兒,當時就叫老槐樹。樹干粗得幾個人才能包得住,枝葉向四周張成一把大傘,成了天然的涼棚。無論老人、孩子,還有青年人,有事沒事都想在樹下坐一坐,村里東家長西家短的消息,在這兒交頭接耳一會就傳遍了山村的角角落落。

老槐樹下已經有了三個人,劉大爺,楊嬸和常有理。劉大爺問,常有理,今天早上又沒吃飯吧?常有理的本名叫高帥,人確實長得高高帥帥,就是不喜歡干活,喜歡游手好閑,喜歡東逛西逛,三十多歲了,也不成家,吃飯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無論誰說他,他都特別有理。劉大爺,今天你可冤枉我了,我今天吃得可是雞塊。一聽這回答,王老頭的手就握緊了,眼睛瞪得溜圓,臉色眼看著就變了。王大爺拉著李老頭的胳膊搖了搖,等李老頭轉過頭看他時,王大爺眨了幾下眼睛。李老頭暫時不動了。王大爺說,高帥,雞塊你自己燉的?是呀,昨天中午弄的,吃了一頓,太飽了,下午就沒吃飯,今天早上是第二頓,那滋味可比饅頭香多了。聽到這的張镢頭問,這么香,雞在哪買的?我也想買一只解解饞。不是雞,是雞腿,超市正在搞活動,張大爺,說到雞肉香,還是土雞香。超市里的雞腿都是速成的,四五十天就出欄了,我鄰居謝大叔昨天弄雞塊了,那才叫香,味道從墻頭飄過來,勾得你直流口水。你謝大叔昨天也燉雞了?王大爺驗證著問。燉了,我們倆都是中午燉的。常有理說完還吧咂了幾下嘴,好像在回味雞肉香。

走,現在去謝友明家。王大爺用目光向兩個老頭傳達了下一步動作,三人不約而同拔腿向村東頭走去。三位大爺這是要去哪?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常有理推了一下頭上歪戴的帽子,手下來時摸了一下鼻根說。找謝……,李老頭的話未說完被王大爺截去了話音。找地方殺盤棋。殺棋不帶棋盤和棋子?常有理悻悻地說。他們老哥三今天有大事,你小子沒發現他們臉上寫著嗎?我分析與雞肉有關。劉大爺悠哉悠哉地一邊吸煙一邊說,小眼睛瞇成了一條。

走在路上的李老頭身體都有些哆嗦,眼里怒氣沖沖,甚至有些猙獰,如果謝友明殺了我的大花,我堅決和他過不去!過不去!要怎么過不去?讓他賠錢?張镢頭問。我不要錢,反正過不去。李老頭一輩子沒做過狠事,到頭來狠話也狠不起來。咱們先去看看情況,印證了再說后續。王大爺補充。

呦,今天是什么風?把你們三個一塊吹來了。謝友明趕緊拿煙給老哥幾個發。張镢頭接過來拿在手里。李老頭用手一擋說,不敢吸你家的煙。謝友明手一頓,你……,話沒出喉嚨幾個字,王大爺插手接過煙,慢條斯理地說,友明呀,聞到你家的雞肉香了,過來蹭點湯喝。謝永明遲鈍了幾秒,沒接話。哥三互相看了一下,一起把目光投向謝友明。謝友明被三雙眼睛看得紅了耳朵,喏喏地說,嗨,啥蹭不蹭的。說到這,謝大叔又停頓了。李老頭憋不住了,嚷嚷開了,謝友明,一個村住了這么長時間,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李大哥,我是什么樣的人?我干什么事了?你說清楚。謝友明臉更紅了,脖子上青筋爆了起來。

友明呀,聽說你家的雞湯鮮,我們過來想嘗嘗,回家也準備照樣做一鍋。王大爺把李老頭撥到自己身后說。聽了這話,謝友明眼神又開始左右飄忽,不看哥三個。李老頭拽了擋在自己前面的王大爺一把,王大爺右手往身后一放擺了擺,李老頭暫時不動了。張镢頭見狀直接開口了,謝友明,我想問你一句,你又沒養雞,哪來的雞燉湯?你這什么話?我沒有養雞,就不能喝雞湯了嗎?謝永明聲音高了起來。那你的雞哪來的?謝友明又幾秒鐘沒說話。

靠,李老頭臟話都出來了,用手在茶幾上拍了一下,說,謝友明你賠我的大花?什么我賠你的大花,什么是大花?大花就是我家那只蘆花雞。為什么我陪。你把她燉了湯,你不賠誰賠?李老頭的聲音軟了。誰說我用的你的大花燉了湯?那你這湯是哪來的?謝永明看著哥三,又停頓了幾秒,低著頭,小聲說,楠楠的對象送來的。李老頭這下傻了眼,張镢頭和王大爺也傻了眼。

楠楠是謝永明的小閨女,名牌大學研究生,誰知搞了個對象卻是養雞的,包了一個山頭,專門養走地雞,雖然生意做得不小,可總感覺兩個人學歷不搭,不合適,謝永明一直不吐口,甚至放出狠話,楠楠想跟養雞的結婚,除非他閉了眼,兩個人就一直那樣吊著,吊了有五六年了。

四個老頭坐在一起分析大花的行蹤,謝友明說,順著腳印找了嗎?找了。要不,你悄悄地再買只雞?買來的也不是大花呀?讓村里的廣播播一播。不行,那樣李闖就知道了,二小可是他的死黨……分析來分析去,還是沒有方向。

一個上午轉眼就過去了,太陽升到了頭頂,三個老頭也饑腸轆轆了,決定先回李老頭家,填飽肚皮再繼續找大花,李老頭早飯就沒吃,大花都不見了,哪有心思弄吃的。路上碰見高二毛,很有經濟頭腦的小伙子,在他眼里什么都能換成錢。三位大爺,這是去哪兒?回家吃飯,你這是從哪兒來的,張镢頭問。今天不是逢集嗎,去集市賣活物,剛回來……活物?雞?李老頭無縫隙加話。高二毛愣了一下,豎起大拇指說,李大爺,你厲害,這都能猜到。你家又不養雞,哪來的雞賣?李老頭聲音高了而且有些顫抖。高二毛感覺到李老頭狀態不對,趕緊收拾起玩笑的態度說,李大爺,哪里是雞,咱們村只有一只雞,就您老的寶貝大花,我賣的活物是我家咪咪生下的一窩小咪咪(小貓),您老的大花不見了?

李老頭點了點頭,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惜比哭難看。誰這么缺德動大花?你們弄清楚了告訴我一聲,我去看看這個缺德鬼,高二毛大嗓門地嚷嚷著走遠了。三個老頭耷拉著腦袋繼續走路。大花,找不到,我也不想回家了,一個人空落落的,李老頭悶聲說。到我們這個年歲怎么就忍不了孤單了,要不,你去城里吧,王大爺說。不知道為啥,闖子家呆著一點都不自在。闖子是個好孩子,叫了你幾十次了吧?張镢頭扳著手指頭算次數。闖子媳婦也不錯,不叫爸不說話,飯菜也及時著哩,可是待在他們家就是不得勁,唉。李老頭嘆息。你也不要糾結了,村里不是還有我倆嗎,大花找不回來,以后我倆找你找得勤點……

正午的太陽白花花的,把地上照得也白花花的,路兩旁的大樹被曬蔫了,樹葉耷拉著,清晨和傍晚喜歡伴隨大花在枝頭跳來跳去的麻雀也不見了蹤影,平時走起來需要不少時間的小路今天也變短了,家門已經出現在眼前。

推開木柵欄的剎那,李老頭好像聽到了大花的咕咕聲,他連忙制止住王大爺和張镢頭的動作,側著耳聽了聽,又沒有了,他嘆了口氣,繼續往回走,好像又聽見了咕咕聲,這次比上次聲音大了一點,他有些激動地回頭問,你們倆聽見咕咕聲了嗎?王大爺和張镢頭都搖了搖頭。難道自己聽錯了?咕咕咕,這一次聲音響亮而持續的時間長,他們三個人都聽到了,李老頭心里有說不出的狂喜,靜靜聽了聽,放輕腳步,慢慢地向聲音發出的右廂房走去。右廂房原來是存放雜物的,這些年來,因為用不上,一直鎖著門,鎖是樣子貨,一拽就開了。李老頭輕輕地拽開鎖子,吱扭一聲,門開了,咕咕咕的聲音更響亮了,三個人加快腳步,來到房間的最里邊,在一堆雜草上,臥著的不是大花,還有誰。

李老頭激動趕快上前,嘴里咕咕咕地叫著的同時伸長手臂準備抱大花。可是,大花把全身羽毛豎起來,直著脖子,有些狠狠地盯著李老頭。李老頭愣住了,止住了腳步。老李慢著,大花這是包窩了,王大爺說。李老頭這才發現,大花的屁股下面露出了兩個雞蛋。這下,李老頭更高興了,像個剛拿到新玩具的孩童,搓著手直樂,樂了一會,反應過來,趕緊跑到雞窩,拿來了食盆和水盆放到了大花面前,絮絮叨叨地說,其實我離開家的前幾天,大花的飯量就減少了不少,吃得只有平時的一半,水也喝得更少了,只有平時的三分之一,我還以為他生病了,測了好幾次體溫都正常,我還納悶呢,誰知她竟然當媽媽了?有機會我數一數,看有幾個蛋,等小雞孵出來了我送你倆一人兩只……

服侍完大花坐月子,老哥三個這才進了屋,李老頭把從城里帶回的禮物先給張镢頭和王大爺過了目,每人分一份,各種稀罕吃食也分成三份,然后才共同坐在桌子上,踏踏實實吃了飯。李老頭還拿出了給過年預備下的佳釀,老哥三暢快地碰了好幾杯,玻璃的撞擊聲特別悅耳,讓小院生機勃勃了起來。

夜又一次深了,李老頭躺在床上,十分舒坦與滿足,因為他的大花就在他的隔壁睡著,不時咕咕咕地叫著。夢里的大花領著六只小花,在院子里捉蟲子,吃青菜……個個體形是球狀,不久就會呈元寶狀,太招人喜歡了。

夜色似水,空氣含香,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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