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春風 溫柔的掃 │大學一年 03 初見

初進大學校園,我和之前、之后歷年9月1日入學的傻鳥們沒什么區別,全身上下透著無知、新奇、故作鎮靜、按耐不住的躁動等等……所以之后每年9月1日我們都喜歡去東圖(老圖書館)前面的廣場看看熱鬧,主要目的是鎖定剛入學還沒被人下手的小學妹,同時也看看這些傻鳥的蠢樣。

我校東圖前廣場,有一水池,池里時而養些鯉魚,時而這些魚消失不見。有幾年冬天,我們看見工友穿著長筒膠皮靴,站在水池里拿大網兜撈魚,撈出來的魚,倒到旁邊大塑料桶里。被他撈出來的魚最終去向何方?也許出現在了三餐的窗口后面。

那水池本身,了無新意,只是和再前面的學校北門,國旗桿,以及后方的東圖處在同一坐標軸上,和故宮、景山、鼓樓、奧森位于同一中軸線異曲同工。9月1日,老生返校,新生入學那天,水池里噴泉噴水,也就是我那天所見到的:雪白的水柱扶搖直上,在燦爛的陽光下幻化出絢麗的色彩。

然而后來經考證發現,這噴泉只在9月1日啟動一天,一年一回,不多不少,為的就是迷惑我等新入學的傻鳥,以彰顯我大X經貿的氣宇不凡。我校不愧為經濟類院校,深知成本控制,好鋼用在刀刃上。

入學,首先在東圖高大的臺階上領資料,這里人聲鼎沸。遠遠看到一個女生站在臺階上,身材頎長,穿著白色鉛筆褲,藍色短袖T恤,長發及腰,迎風搖擺。我被這身影所吸引,沖這方向走去。突然女生身后有個中年婦女喊她,她一回頭,幻想又破滅了,只好加快腳步,繞過她走向立在臺階半截處的桌前。

領了入學材料,循著上面的指引走出東門,便來到賽歐。這通體散發出騷氣、漆成一種難以名狀的粉紫色的公寓,為何與一款破車同名,我就不得而知了。入學那年,公寓剛建成,所以分到的宿舍還是全新的,一屋四人,上鋪為床,下鋪是桌,相比其他大學動輒6人8人的宿舍,環境還算不差,至少日常人際關系不會那么復雜。不過相比我那所狀元三連霸的牛逼高中,還是差了那么一點點。從這個角度解釋,我19歲的人生,慢慢開始從牛逼向傻逼發展了,以5個G的加速度,大概。

記得高中上課,老師經常鞭策我們,說不好好學習,以后就去馬路對過上學。我校的馬路對過,在一片老式居民樓里,有一所聯大,我在那買過飯票,蹭大學的飯,直到有天在熘肝尖里吃出一只蒼蠅。

老師還說,上咱們學校的學生,目標都應該是清華北大,不是清華北大,至少也是人大、北理等8大學院。不知為何,當我走進賽歐的時候,又想起這句話。我心說,草。真以為你是四中啊。對不起老師,我盡力了。

上午11點的太陽異常猛烈,讓人懷疑天氣是否真已入秋。我和我爸穿過擁擠的人流,領到了新生標配的被褥枕頭床單,和用紅色楷體印著“XX經濟貿易與大學“字樣的藍色枕套被罩。然后開始找男2號樓,發現就在回頭的路上,拐角處。

我的宿舍是2624,在最高的6層。為什么是2624?后來我總覺得,上天冥冥之中總有安排,就像從小到大分班,總是性格大體相同的孩子被分到了一起,或者是被分到一起的性格各異的孩子,在同一個環境中逐漸同化?

回憶至此,思緒萬千,賦詩一首以留念:

2624 =化作春風 溫柔的掃

2624!

牛逼的2624

傻逼的2624

我們的

永遠的

26

24

4

4

4

……(余音消散、掌聲經久不息)

推開屋門前,我腦海里沒有任何想法;推開屋門后,我馬上意識到,fuck,來晚一步,最好的位置被人占了。一個穿Polo衫休閑褲、戴金絲眼鏡、卷花頭的大鼻子少年回過頭來,文質彬彬的向我點了點頭,站在窗臺前的他的父母也同時回望過來,中止了他們的談話。

我就站在宿舍門口,沒往里進。在我看來,一個宿舍中最好的位置,是進門方向,最里面靠窗靠左的那張床,而那張床下,現在正有一個隱隱發出變態氣息的四眼兒歸置著他的行李,可知當時我心中是多么的落寞。

我只好強打精神,走向靠窗右側的這張床。

“你好,我叫Weltall。“

“你好,我叫化作春風溫柔的掃。”

…… ……

我們短暫的交流就到此為止,直到那天晚上因為五星物語的話題再度開始,聽說那天晚上我倆把小栓和SJ煩的夠嗆,都覺得我倆是一對兒傻逼。

這時,手機響了,是關。

“喂,你丫哪兒呢?”

“我已經上來了,我在2624。”

“草!我在2639。我剛找到樓門口。”

我拿著剛買1天的手機,出門走進斜對面的水房窗前,探身向下看,關一只手把剛領的被褥和行李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拿著電話,歪歪扭扭的往里走。

關高三和我同班,記憶中的那年春夏,他身上永遠是那一件Levis藍白格襯衫,配一條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前面說過,高中時根據月考成績將學生分配成A-D四檔,AB檔在一個教室上課,CD檔的垃圾們在另一個教室上課。

關和我一樣,同屬于不學無術但天資聰穎的那類,所以同在A班,且坐在我隔行。高三的課堂是我這輩子上學經歷的最枯燥乏味的課堂,永遠是講不完的卷子和試題、考點。教室是南向,每到下午兩三點,就被驕陽曬得昏昏欲睡。每次都是老師的聲音漸漸變低,我的頭也漸漸趴在了桌上,半邊臉頰貪婪的汲取著桌面上的涼意。關因為成績比我好,在班里更加放肆,上課熱了,直接解開襯衫扣子當扇子衫,棕色的皮膚上筋肉的紋理若隱若現,汗水涔涔,我想對面的女生一定愛看,無奈的轉了個頭。

關還拍我,手在桌子下面招了兩下,我半死不活的再扭過頭,腦門頂著桌面,把我的Nokia3530遞過去,盡管心中十分不情愿。關愛玩我手機上的保齡球游戲,自從他超過了我的最高記錄,我就不想把手機借給他了。

高考分數下來后,關發揮失常,考的比我還低。填志愿那天,我們先回到宿舍收拾行李,關來到我們屋,蹲在暖氣片上發蒙。我問他報哪兒,他說還沒想好,他可能和衛新藥一塊報蘇大。

我說:“草,蘇大?是在蘇州嗎?太遠了。你跟我報X經貿吧,近。”

但開學前得知關真報了這所學校,且與我同班,還是讓人感到驚詫。我自作多情的認為,關一定是聽了我的忠言,毅然決然選擇了這里,但愿他覺得我沒有害他。不過倘若他不來這里,不和我一起去練跆拳道,也就找不到現在的媳婦了。感謝我吧,少年。

關是上大學新買的手機,Nokia6300,小巧精致,商務主打又不失時尚外觀,讓我非常羨慕。我在報道的前兩天,和Second去逛王府井,后來她有事兒走了,我自己往北朝東四方向走,路過街邊一個鞋店,進去看鞋,花350買了雙假Air Force 1,也就是我大一上半年一直踩著的那雙。從店里出來,我的3530就不見了。我懷疑是店里那幾個壞孩子搞的鬼,但我沒敢進去。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丟手機。

開學前一天,我揣著爸給我的1000塊錢,讓我哥帶我去他們學校附近的雙龍市場,買水貨手機。因為資金有限,我買了一款三星anycall,超薄,但是藍屏,電子音而非和旋鈴聲。這手機陪了我一年。

我在關屋里聊了會兒天兒,2639宿舍離我最遠,在走廊拐角后的盡頭,陽臺朝里,能看對面的男生樓。2624陽臺朝外,每天可以站在這里檢閱上下學的人群。

回到宿舍,我爸從椅子上站起來讓我坐,我說我不坐。這時宿舍門被推開了,呼啦一下進來4個人,一個矬逼,留著板寸,抹了厚厚的發膠,頭發根根直豎,后面跟著一個身材嬌小的短發女孩,小眼,文靜,然后是家長二人。

矬逼進來后沖我和Weltall點點頭,樣子有點虎。

我靠在Weltall桌前的梯子上,看矬逼脫鞋,穿著船襪上去鋪床。我心想:這是啥襪子,女襪嗎?那女的把他叫下來,也脫了鞋上去幫他鋪床。我在底下看著,越發不爽,不知這妹子是他女友,還是妹妹,總之心中竟有些酸楚。

Weltall不知從哪兒弄了把笤帚,去陽臺掃地了。

這貨叫SJ,我對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后來大伙兒聊天,李峰和張順也有同感。我那天親眼看著李風這傻胖子——那時還是個小胖子——敲了敲門,探進半個腦袋,怯怯的問了句:“同學,一起去吃飯嗎?”李峰身后是張順肥大的身軀,我猜當時肯定是丫慫恿這2B敲門的。

我還沒回答,SJ從床上下來,拎起書包拉開門,走了,沒搭理他倆。峰哥內心受到傷害,也沒等我回答,悄悄把門關上了。后來我們多次質問SJ,丫咬死了說當時是要去找他女朋友吃飯,沒聽見。無論如何,打開學第一天,他就傷了峰哥的心。

SJ高中沒住過校,所以進門后對床位沒啥明顯的意見。Weltall高中在二中,按理說也沒住過校,不知道咋的丫就挺會挑。雖然我記不清小栓是不是最后一個來的,但從床位的分配來看沒錯,他的位置最差,肯定是最后一個兒。

努力想想,好像他進門啥也沒說,放下行李就出去找馬小帥他高中同學了。我對小栓的第一印象,是下午丫躺在床上睡覺,忽然手機和旋鈴聲響了,是那種彈簧的duang duang聲,把我煩的夠嗆。我瞥見睡夢中的小栓哼唧著在枕邊摸索了半天,才摸到手機,拿到眼前,向上一翻,居然是翻蓋兒手機。

那天我沒見到他用的是啥手機,只覺得那鈴聲異常牛逼,心中暗暗把他歸為農村來的暴發戶。

小栓對我的第一印象,沒比我們對SJ好哪兒去。他后來反反復復,反反復復說那天下午,我躺在床上玩手機,我爸坐在桌前打瞌睡。

他說:“你個不孝子。我要是你爸,早把你廢了。”

我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但也不能吃虧:“你個傻逼,我要是你爸,打小兒就把你閹了。”

那天中午吃的什么,早已記不得了。只記得下午,我爸要回去了。臨走在宿舍大門前,我叫住他,說給我點零花錢。我爸說,就住三天,要什么零花錢。我伸出手,我爸掏掏兜,拿出張票子塞我手里,我低頭一看,紫的,五塊錢。

望著我爸在土路的揚塵中漸漸遠去的背影,我想起了朱自清的散文,但心里一點也不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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