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初春
文/大狗
五月的頭一天,我以每月十五法郎的價格租下一間拉馬丁廣場邊的房子。這是兩棟并在一起的二層小樓,右側那邊將為我所用。我很喜歡這里,房子外墻黃黃的一片,地道的阿爾顏色。當然,房間內只有光光的白墻,想要住人還需準備一番,不過我可以先把這里作為畫室來用。如果哪天高更來這里的話,這房子足夠我們住了。
一周以后,我搬出了之前住的旅館。我懷疑他們一直在黑我的房費,便找人來評理,沒想到真要回了點錢。我暫時住進了一家拉馬丁附近的咖啡館,這里的老板是一對夫婦。
阿爾的狂風依然沒有停歇,或許正是這個原因,這里的天空總是那么蔚藍,我甚至看到了雷諾阿所描繪出的那種純凈。太陽對這片土地一點也不吝嗇,沐浴了充足的陽光,阿爾人變得可愛起來,好像戈雅筆下的人物一樣。他們很有意思,大都非常樂于坐在我的面前讓我來畫一畫,還真有點不習慣。畫了幾張步兵的肖像,其實我最喜歡他們身上那鮮艷的服飾,只不過我想不通那漂亮衣服和打仗有什么關系。
春天真的來了,我發現了一片果園,里面的桃樹枝上開滿了花朵。我干脆把畫架搬到這里,對著盛開的繁花畫了一棵又一棵,一片又一片。
積攢了好多天,我終于給提奧寄了一次,整整一箱的油畫。只有這樣我才安心,他的良苦用心不會白費。
我想,阿爾真的讓我著迷了。這里的顏色已在不經意間融進我的畫里,明亮的黃色,橙黃,檸檬黃,紅色,原始的藍色,群青,我已經愛上了自己筆下的色彩。
夜晚,不在屋中作畫,便在酒館飲酒;不在酒館飲酒,便在街上走路。走近露天劇場,殘破的石柱零散地屹立中央,耳邊仿佛傳來了千年以前的歌聲;來到大角斗場,衰敗的石墻已倒塌了大半,曾經的腥風血雨恐怕再也不會上演。
伴著暗淡的黃色燈光,我穿過石鋪小路來到羅納河畔。舒緩的河水被寬闊的河道拉伸開來,光滑如鏡,只有靠近岸邊的地方泛著漩渦。沿河而行,越發陶醉于眼前的景色。沿岸的路燈映在深藍色的河水里,拉出一道道明黃的光影,深沉的夜空里掛著點點繁星,隨著清風飄渺地閃爍,好像滿天的月亮。碼頭邊一對戀人,望著河水,講著情話。忽然轉過身來,攜著彼此,緩緩離去。
我支起畫架,掛起煤燈,用最狂熱又最冷靜的筆觸,把眼前的一切化作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