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兒胡同往東走有一條小巷,巷子很窄,只容得下人側著身子走,一般人很難注意得到它。附近的居民都說這巷子是很早以前一位愛貓的老先生給家里的愛貓留下的,于是人人便叫它貓兒巷。很少有人走過貓兒巷,但也有一些愛好獵奇的人走過這條巷子。側著身子慢慢往前擠,“走”上大約十分鐘,就出巷子了。巷子的盡頭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的東邊是一棵棗樹,西邊也是一棵棗樹。就在這兩棵歪歪扭扭的棗樹之間立著一間屋子,門上掛著一塊招牌,寫著“織夢坊”,招牌旁邊還擺著一個木制的紡織機。
走過貓兒巷的人一般都會到這個院子和織夢坊的老板寒暄幾句,喝一杯茶,也不枉到此一游。但眼尖兒的人都看得出,這個織夢坊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小作坊。屋子里的確有正在出售的布匹,但在這個年頭,誰還會費勁到這個小巷子買上一塊普通的手織布呢?況且這些布的成色還都普普通通,沒有任何吸引眼球的地方。真正讓人好奇的是那放在兩側的柜子。這兩個柜子又高又大,幾乎占據了整個空間的三分之一,柜子被沉重的鎖鎖著,也把大多數人的好奇鎖在了心里。
但是難免有那么幾個不識相的人,賴著老板,三天三夜都不肯離開,非要打聽出柜子里的東西。織夢坊的老板被這些人的誠意打動了,便會欣慰地笑著,慢慢把柜子打開。原來柜子里裝的全都是光盤,這些光盤既不是盜版光盤也不是國家掃黃打黑的對象,光盤里都是電影,世上絕無僅有的好電影,至少第一位看過這些光盤的顧客是這么說的。織夢坊的老板是個幸運的人,遇到的第一位顧客就是個識貨的人。這位顧客是個資深影評人,按他的閱片量來說,幾乎沒有他沒看過的電影。但這兩大柜子的電影,他竟然一部也沒看過,到網上去查,一部也搜不著。他免不了好奇地問老板,這些電影究竟是從哪來的,老板總是神秘地微微一笑,回他一句:“秘密。”要想看好電影,就得保守這個秘密,即不能把柜子里的電影錄下來傳到網上,也不能告訴任何出版發行公司。于是織夢坊的秘密就在一個極小的電影圈里傳啊傳,織夢坊的老板就靠著這兩大柜子的電影養活了院子里的棗樹,家里的貓和他自己。
織夢坊的老板原本姓李,但不知怎么地就被人叫成了夢老板。來過織夢坊的人,都說這兒的老板是個奇怪的人,整天穿著一身黑袍和一雙白皮鞋。夢老板的話極少,別人問一句他便答一句,他時常對著院里的棗樹微笑,也不知道他在微笑些什么。夢老板瘦瘦高高的,戴著一副圓框金絲眼鏡,像極了民國時期的儒生,但鏡片下卻是掩不住的倦容。人們問他為什么這么困,夢老板總是微笑著答道:“晚上織布去了。”
又是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夢老板走進臥室,換上了放在床底的那雙黑皮鞋,于是,便成了一身黑。他走到門口,取下織布機上的紡錘,走到了西邊的那棵棗樹背后,棗樹的影子將他覆蓋了。沒過多久,他也只剩下一道影子。黑袍黑鞋的夢老板像每個深夜那樣,變成了一道影子,如流水一般從貓兒巷靜靜地滑了出去。
只要是有月光的晚上,夢老板晚上都會出門,今天恰好是個滿月。月光嘩啦啦地傾瀉下來,推著夢老板,搖啊搖,飄啊飄,不過一會兒夢老板便來到了煙柳巷的巷口。夢老板聽父親說起過這個巷子,這巷子里曾經住過幾個身世坎坷的美人,經不住歲月的飄搖,便化成柳絮飄走了,只留下煙柳巷這個美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