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堇白
1
今天的策劃案又被退了回來，主管順便撂給我一句狠話，“這寫的是什么！還不如小學生作文！”
他當時板著臉，眉頭緊蹙，氣急敗壞，看樣子恨不得要過來擰我耳朵，然后給我一腳。
我像一條沒人要的狗，慘兮兮地抱著我熬夜一晚做出來的被稱作一文不值的策劃案，落落地走出辦公室，背后是陣陣寒意。
下班第一件事就是給于文發(fā)短信:我今天又被罵了，文案還是寫得不好。
寥寥數(shù)語，可是我知道，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懂我的處境。
我抱著手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手機震動，我翻開來看，“寶貝兒，忍忍，再努力一點，一切都會好的。”
我有些失望，努力迫使自己睡覺。我終于明白，于文是那個我曾經用盡生命仰望的人，卻也只能用來仰望。
2
整個高中時代，我低頭咬的是數(shù)學書和解不出來的卷子，抬頭就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看一眼我前排的于文。
于文就是一座山，還是座冰山。
他的背永遠是那么直，上課下課永遠是一個樣子，就連起身上廁所都是那么瀟灑。
他話很少，成績很好。
學校把班級等級分為實驗班和平行班，我們處于平行班，但于文的成績總是能夠躋身于實驗班的優(yōu)秀成績之列。
他是我們平行班的驕傲，是我們這群落后分子心中的神。
對，我就是因為成績才喜歡的他，就是因為他不茍言笑才喜歡的他，就是因為他總是挺直腰板聽課才喜歡的他，就是因為他冷傲的樣子才喜歡的他。
那時覺得這樣的人真酷！
于是我這個傻叉就莫名其妙地掉進了單相思的冰洞里，還一個勁兒地鼓勵自己加油，加油，一定要等到那一天，男神回過頭來向自己表白。
我把這個悲凄的小秘密隱藏得只有我自己知道，就像一只老鼠，偷偷抱著一?；ㄉ氐揭粋€很安全的地方。
緣分這件事真是說不清楚，高中三年他的座位都在我前面，我一直暗暗為這件事情高興，命中注定啊。現(xiàn)在想來，是不是那時老師看懂了我這點齷齪的小心思，讓我在難熬得要死的高中時代有那么一點點心里安慰。
每一次調座位之前我心里都安了一顆定時炸彈，但每次調完座位以后我心里的炸彈都自動轉化為噼里啪啦的小煙花。
我覺得高中時候于文甚至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因為那時的我實在太不起眼了，沒有一門成績可以拿得出手，沒有一樣才藝可以讓大家記住我。我就像動畫片里一片哄笑聲中的那個小黑人，就一個輪廓，于文更不會認得我。
于文有轉筆的習慣，他思考題的時候總會情不自禁地轉筆，偶爾筆會“啪噠”一聲掉在地上，我是連撿也不敢撿的，因為太害怕跟他對視，萬一我臉紅呢？萬一我嘴角抽搐呢？再或者我萬一當場暈倒了呢？
他太仙人了，而我就像街上賣菜的村姑，他太主角了，而我就像花五十塊雇的群演。
以至于整整三年他掉了無數(shù)次的筆，我都只是瞟過眼睛去看他撿，然后不要臉地默默祈禱他不停地掉筆，我就順便欣賞一下他的側臉。
我給自己定一個目標，我的大學和于文的大學在一個城市就好，因為考到一個學校的概率為零。
然而第一年的結果就是于文考到了南方一所大學，我居然沒達線。好吧，我是一個十足的學渣，只是不敢承認，在心里默默告訴自己我是一個有夢想的學渣。
3
我復讀的日子里，除了考大學以外，另一個愿望就是于文千萬別找女朋友，只是個心愿而已。
我每天晚上十一點下自習之后，都會借著同學的手機去他空間看一下，然后又小偷一般地刪掉自己的訪客記錄。其實根本沒有什么看頭，因為于文從來不會有動態(tài)，所有的數(shù)字都標著:0。但是我忍不住去看，就像能看到他的內心一樣，好歹也算個安慰。
有一次他發(fā)了一個“難過”，就兩個字，對，他連說話都這么吝嗇，我就各種猜想緣由，失戀？學習？再或者更狗血一點的我都能想到，難道坐車的時候丟錢了？因為我常常就犯這樣的錯誤，然后難過好幾天。
他一個難過，我就難過一個月。
后來才知道他丫的只是沉默太久，想要發(fā)一個狀態(tài)而已，而已，而已。
我熬過艱難的一年，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考到了——于文隔壁城市的一所二本學校。我就是這么差，但已經做了最好的努力了。
因為于文，我順便喜歡了南方。
我跟他離得不遠，但從來不敢主動打電話給他，連發(fā)個短信也沒勇氣，我就這樣得過且過，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孤零零地跑到這樣一個舉目無親的地方讀大學。
我一直望著他，他越走越遠，離我這個悲催的小生命。
大二的某一天，于文突然給我發(fā)短信見個面，我特么地拿著手機激動地在床上一躍而起，在地上又蹦又跳，差點就跳樓，隨后我無比淡定地回了兩個字，“好的。”
把自己拾掇得自以為美到不能再美了，然后膽戰(zhàn)心驚地出門赴約。
赴約。
他還是那樣，記憶中的樣子，但在我心里，他是越來越好的。
“你好像很緊張？”他說的為數(shù)不多的關心的話語。
“我？不——?。 蔽疫B頭也不抬，天知道我與仙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感覺，連咬個青菜發(fā)出聲響都像是罪過。
我尷尬，想說話，但是沒有話可說。說什么呢？你為什么要見我？原來你知道我的？你叫我干什么？你怎么有我的手機號？你最近怎么樣？有女朋友么？
但是結果是，他問一句，我答一句，這種模式持續(xù)了整個飯局。
“你？要不要談戀愛？”他問我，在送我回宿舍的路上。
真的，我承認生命的大部分時刻我都是過得糊涂的，但是這一刻我無比清晰，雖然我還沒問原因，為什么那個人是我。但是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結果。
我不可以錯過。
“嗯?！?/p>
“我們可以試試?！庇谖恼f。
4
我們就這樣不溫不火地在一起。
于文讀大三，在一家外企實習，畢業(yè)后直接在這里工作。
我們大部分時間不在一起，但我一直在追趕于文的腳步。
他那么優(yōu)秀，我不想離得他太遠。
從高中時代的仰望，一直到現(xiàn)在的追趕，我覺得我離得他近了一點，但總覺得和他之間有一層無法穿透的膜。
不是關于努力不努力，不是關于優(yōu)秀不優(yōu)秀，而是我們從未有過交集，甚至從來沒有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聊一聊，聊一聊過去，聊一聊未來，聊一聊我們都想要什么。
我在遠離他的時刻，無比希望接近他，可是當我邁出這一步時，我才知道，我好像并不那么去想要得到。
他一直都是我的希望，我朝著他前進，那么努力，那么用心，但原來我得到之后，竟然也會傷心。
我冷靜，也冷得再去改變一切決定，畢竟他是一個我追趕了七年的人。
我也覺得我特別不容易。
大學畢業(yè)后我跑到于文的城市去參加工作，在一家企業(yè)作策劃。
可是我不喜歡，我只是覺得我喜歡于文。
但現(xiàn)在我覺得，于文——真的是一座山。
5
“為什么當初是我？”心灰意冷之際，我開口問道。
“我說了，我們試一試。”于文依舊不變的口氣。
我們吵不起架來，他太冷，而我不屑。
試一試就知道，原來我們都活在幻想里，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好。
我在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和適合什么之后，終于頭也不回地辭掉工作。
我開心，久違的開心，發(fā)自肺腑的開心。
七年里，他都是那座山，優(yōu)秀的山，而我從來都是仰望者。
生命里，有些人就是用來看的，自有別人去征服，我就是一個平凡人，平凡到需要找個人一起去征服一座山。
時光太長，想念都耗光。當我與你在塵世無關，你才值得我永遠追趕，而不必攀登。
我一直如此冷靜，從執(zhí)著到放手，從未轟轟烈烈，但一直固守內心。就算不堅強，但足以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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