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溝傳（10）老醬劉（二）
這是一個叫上河溝的地方，坐落在北緯四十四度左右、中國東北那個幅員遼闊的大平原上。上河溝很小，只有四十幾戶人家。在行政單位上來講，是最小行政單位——村，更下一級的單位，叫做屯。東北的地方非常大，人口卻不多，所以在很早的時候為了方便農業生產，這種小小的屯就像散落的棋子一般，分布在東北平原這個大棋盤上。
目錄? ? 「鄉土」上河溝傳
上一章? 上河溝傳（09）
老醬劉剛把小賣店的房門打開，一股極沖極沖的煙味和汗氣味就沖面而來，嗆得老醬劉一陣強烈咳嗽，嗆得他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心里馬上生出了一種不爽的厭惡感。
老醬劉急忙捂住鼻子瞇縫著眼睛往屋子里看，不大的小屋子里，炕上一伙抖了毛的，地上擠了兩桌打麻將的。他老兒子劉傳立在靠外面的桌子上正打著麻將，嘴上叼著一顆煙，歪著腦袋，眼睛瞇著成了一個縫，也不知道是自己嘴上的煙給熏的還是屋里的煙氣給熏的，反正眼睛也都要睜不開了。
看到劉傳立耍錢的樣子，老醬劉心里又是一陣的厭惡感，自己一共四個兒子，雖然都好點抽煙喝酒，可是又好煙酒又好賭的就老兒子劉傳立一個。
“一天天的就知道耍，正經活都不干，家里出事了知不知道！”一看到自己的老兒子，老醬劉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一個箭步沖上來，一把抓起劉傳立，就往門外拽。
“干啥呀，哎呀，別拽呀！”這一下太突然了，劉傳立差點兒讓他爸給拽倒了，咧著嘴叫道。
“哎，老叔，你干啥呀，還差兩圈呢！”同桌的牌友也都嚇了一跳，驚訝地說。
“再有兩圈就死人了，你們幫著收尸呀！”老醬劉氣哄哄地把說話的人給懟了回去。
大家都知道老醬劉是一個犟脾氣，再看老醬劉今天的臉色真的很難看，就沒有人敢攔了，但卻把話鋒轉向了小賣店的老板老趙太太說：“嬸兒，這鍋還差兩圈呢，這鍋沒有抽紅啊！”
這時候的老趙太太看著憤怒的老醬劉也不能說不行了。
“爸，爸，行了，我回去，別拽了。”劉傳立扒拉著爸爸拽著他的手，咧著嘴說，臨下桌的時候還不忘把桌上自己的錢一把抓了過來，揣到了褲兜里。
老醬劉拽著老兒子劉傳立氣哄哄地往家走，嘴里還不住地叨咕著“成天的就知道耍啊耍，一點兒正經事都沒有，家里的事都不管了。”
劉傳立被老爸憤怒地拽著往家走，心里有點兒莫名其妙，心想爸爸今天這是怎么這么大脾氣呀。
“爸，你這是干啥呀，咋這么大脾氣！”劉傳立一邊被爸爸拽著往前走一邊說。
“我脾氣大了，我都他媽的想揍你，你說說你啊，都快五十的人了，家里一堆的活不干，成天出來耍錢！”老醬劉訓斥劉傳立說。
“哎呀，多大點事，就玩一會兒嘛，家里的活不還有你兒媳婦兒呢嗎！”劉傳立滿不在乎地說。
“有媳婦兒呢，有媳婦兒呢，你一天天就知道有媳婦兒呢，虧了你還有個媳婦兒呢。你媳婦兒剛才拎水的時候摔了，你還有閑心在這打麻將呢。”老醬劉說著往前一領劉傳立，把劉傳立推到了自己的前面。
“摔就摔唄，又不是第一次摔，都這么大歲數的人，家里不走紅花油嗎，老胳膊老腿的還那么金貴。”劉傳立踉蹌了兩下，被老醬劉推著往前走。
“瞧你說的這個輕巧，現在都腫起來了，胳膊不能動，一動彈就疼得吱哇亂叫喚，我怕摔折了。”老醬劉對兒子說出了事態的重要性。
“哪能呀，老胳膊老腿的，禁摔著呢，還能摔折了。”劉傳立沒當啥大事。
“你個沒良心的，都腫得老高了，還能還沒啥事！”一聽兒子的話，老醬劉又來氣了，在后面使勁地推了兒子一下，讓他快點兒走。
劉傳立是老醬劉的老兒子，今年也已經有四十七八了，只有兩個閨女，已經嫁到外地去了，不常回來，家里平常就他和媳婦兒老兩口了。
劉傳立跟他爸老醬劉就住東西院。說是東西院也不算，院還是一個大院，東西有兩座房子，只隔了有五六米的距離，東邊是老醬劉的房子，西邊是劉傳立的房子。為什么要這樣蓋房子，這是老醬劉早先留的一個私心眼。畢竟老了還要老兒子養老的，分家不分院，這樣他要有什么大事小情的能指著老兒子給幫襯一下了。
結果怎么樣？老醬劉如意算盤打錯了，結果這么多年盡為老兒子操心了。
雖然老醬劉沒有繼承老劉家做干豆腐的祖業，但劉傳立卻來了一個隔代繼承，自打結婚到現在也已經做了二十多年干豆腐了。按說有這門手藝，家里應該過的還不錯，但他卻過的并不比別人家強多少。因為是劉傳立有兩個大毛病，一個是耍錢，一個是喝酒。不過還好的是他只在屯子里耍錢，不會像錢二那樣走到哪耍到哪，屯子里耍的籌碼都不是很大，所以，也沒多大輸贏。但是，總耍錢耽誤事呀。然后，劉傳立還好喝。大家都知道東北人能喝，好喝，但也得有時有晌午啊。劉傳立在喝酒這件事就有些甚了，是上頓喝，下頓喝，一頓半斤，喝完了不管有事沒事，倒炕上就睡。
做干豆腐活多，他這么一耍，再這么一喝，活誰干？得虧劉傳立的媳婦兒長的粗實，人也認干，所以除了潑干豆腐和出去賣干豆腐的活基本都是媳婦兒干。
“你說說你啊，水泵都壞了好幾天的，也不知道找人修，就知道成天的耍錢，這都快過年了，真要摔個好歹的怎么辦啊！”爺倆兒自顧的往前走了一會兒，老醬劉埋怨兒子說。
“沒事呀，能有啥好歹的。”劉傳還是不在乎地說。
可是，一進家門，看到了媳婦兒的胳膊，劉傳立可是嚇壞了。
劉傳立媳婦兒的左胳膊的小臂已經腫起了老高，并且已經發紫，疼得一個勁地咧嘴叫喚，腦門子上大粒大粒的汗也一個勁兒地往下流。一看媳婦兒的胳膊和痛苦樣子，劉傳立一下就著急了，趕緊把車打著了火，拉著媳婦兒去了縣醫院。
到了縣醫院一拍片子，確實很嚴重，尺骨骨折，只是仗著身體好，不是那么重，不用做手術。大夫手工給做了復位，打上了石膏固定，開了一些藥，回家養著，然后定期到醫院檢查就行了。但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家里的活是干不了了，生火做飯的有老醬劉的老伴呢，但做豆腐的活就得劉傳立自己干了。老醬劉是不會幫他的，按老醬劉的話說，氣都跟他生不過來呢，還幫他，多干點兒活吧，省了出去耍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