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白天里走路。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里行走。——桐原亮司
我的天空里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并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西本雪穗
01
這是一部最不像愛情小說的愛情小說。
為什么說它是最不像愛情小說的愛情小說呢？不知讀完后的你是否發現，兩個把對方當做太陽在黑夜里行走的人，卻從頭到尾都不曾有過一句對話。這正是這本小說令人感到驚艷的地方——表面上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實質上卻是肉體乃至靈魂都與對方緊緊纏繞。
沒有甜言蜜語，沒有山盟海誓，沒有分分合合，沒有擁抱親吻。小說甚至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出現在同一個畫面里！只在最后結尾處，像新海誠的《你的名字》里的兩個主人公一樣，終于跨越時空的距離在現實世界里有了短暫的相遇，中間卻又隔著生死。
忽覺周圍有人，笹垣抬起頭來。雪穗就站在身邊，如雪般白皙的臉龐正俯向桐原。“這人……是誰？”笹垣看著她的眼睛。
雪穗像人偶般面無表情。她冰冷地回答：“我不知道。雇用臨時工都由店長全權負責。”
……
笹垣腳步蹣跚地走出警察的圈子。只見雪穗正沿扶梯上樓，背影猶如白色的幽靈。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你的名字》里有關于“半身”的說法，它講兩個半身的靈魂湊在了一起，生命才由此變得完整。《白夜行》的兩個主人公同樣給我這樣的感覺，他們的靈魂都是不完整的，只有將對方的靈魂和自己的緊緊縫合在一起，才能夠填補生命的漏洞，給黑暗的生活帶來一線光亮。
兩個人，一個靈魂。如果一方死去，帶走的不僅是軀殼，還有另一個人的靈魂。
小說最后，亮司祭出了靈魂將雪穗托舉上岸推向光明，但那真的是光明嗎？還是終于沉入了沒有一絲光亮的黑暗呢？因為代替了太陽的東西已經死去了。
或者，活在太陽底下的只是一副軀殼，沒有靈魂的軀殼，靈魂被永遠留在了黑夜里。
看完這本小說后想起了之前讀東野的《惡意》時在百度百科上看到的一句話：
《白夜行》因為愛粉身碎骨，《惡意》因為恨萬劫不復。
愛到了極致，恨到了極點，極致的愛與恨孕育出了罪惡之花。
02
我的天空里沒有太陽，總是黑夜，但并不暗，因為有東西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么明亮，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憑借著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你明白嗎？我從來就沒有太陽，所以不怕失去。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亮司被弘惠問起明年的抱負，他回答:“在白天里走路。”他說:“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里行走。”
雪穗對夏美說:“我呢，從來就沒有生活在太陽底下，所以不怕失去。”
兩個總是生活在黑夜里的人，把對方當作自己的太陽，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那份光雖然沒有走在白天里的太陽那么明亮，卻足以支撐他們在黑暗里行走，把黑夜當成白天。
笹垣警官是這樣形容亮司和雪穗的關系的：
“槍蝦會挖洞，住在洞里。可有個家伙卻要去同住，那就是蝦虎魚。不過蝦虎魚也不白住，它會在洞口巡視，要是有外敵靠近，就擺動尾鰭通知洞里的槍蝦。它們合作無間，這好像叫互利共生。”
雪穗和亮司，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在亮處的那個人有多高貴，在暗處那人就有多污穢。
十多年來，亮司都躲在暗處為雪穗鏟除上升道路上的敵人和障礙，雙手沾滿鮮血不斷逃亡；雪穗則頂著那高貴優雅的面容一步步往上走，逐漸趨于完美。
他們把靈魂寄放在對方身上，拼命汲取對方的光亮以求在黑夜里生存下去。
他們同樣渴望生活在太陽的照射下，可是命運卻讓他們一輩子只能生活在黑夜里。他們的天空沒有太陽，只能憑借那份代替了太陽的光，將黑夜當成白天。
白夜行——把黑夜當成白天行走。
03
豆瓣網友“眠去”的一句短評讓我印象深刻：
他們再也沒有長大，她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他則是那個至今仍在黑暗的通風管中徘徊的小男孩。
自從亮司為了雪穗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雪穗為了亮司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后，他們的世界里便沒有了太陽，只有黑夜和對方帶來的光，把黑夜當成白天行走。
因為生活拮據難以為繼，雪穗的母親竟將雪穗“賣”給有戀童癖的男子。在那個陰暗狹小的房間里，惡魔們對年幼的雪穗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強暴。
“那時，我比現在的你更小，真的還是孩子。但是，惡魔不會因為你是孩子就放過你。而且，惡魔還不止一個。”
從那時開始，雪穗生命里的太陽便永遠的落下去了，再也沒有升起來。她再也沒有長大，她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而亮司呢？當他目睹他的母親與店員私通時，當他發現他的父親對他心愛的姑娘行禽獸之舉時，當他最后決定將剪刀刺進父親的胸膛時，他生命里的太陽也永遠沉下去了。他再也沒有長大，他的一生都在黑暗的通風管中徘徊。
他們一輩子都活在漆黑的夜里，“只希望能手牽手在太陽下散步”這個絕望的念想，亮司的“在白天里走路”，雪穗的“從來就沒有生活在太陽底下”，身處黑暗的他們對光明的向往，讓人悲慟又哀傷。
但他們又是幸運的。
因為在漆黑的沒有太陽的夜里，有代替了太陽的東西給他們照亮前進的道路。雖然沒有太陽那么明亮，但是已經足夠。憑借著這份光，他們便能把黑夜當成白天。
一天當中，有太陽升起的時候，也有下沉的時候。人生也一樣，有白天和黑夜，只是不會像真正的太陽那樣，有定時的日出和日落。有些人一輩子都活在太陽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里。
我想，沒有誰是不向往光明的。
當你身處黑暗時，是否也希望能有一束光，讓你把黑夜當成白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