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永安侯是誰?
開國大將軍定國公薛明遠(yuǎn)的獨(dú)子,皇后的親侄,太子伴讀,十五歲開始征戰(zhàn)沙場從無敗績……十八歲生辰,皇帝一紙詔書給他,封了永安侯。
一時舉朝轟動。
十八歲,正是最好的年紀(jì)。
鮮衣怒馬少年郎。
一年后,占星臺上出現(xiàn)異象,當(dāng)朝國師白妙斷言,永安侯活不到二十五歲。
如果你知道自己只剩了幾年性命,你會如何?
名滿京城的永安侯薛頤,選擇辭去官職,做一個紈绔。
是夜,薛頤躺在國師的白云塔前,已是酩酊大醉,白妙得弟子通報,剛將腳邁出塔,就被一登徒子握住。
白妙踢他一腳:“進(jìn)來吧?!?/p>
薛頤今日正是二十歲生辰,距他的死期還有五載。
薛頤懶洋洋地吩咐下人抬他進(jìn)去,白妙卻皺了眉頭:“不相干的人退下,讓他自己進(jìn)來。”
國師極愛整潔,容不得外人糟蹋她塔內(nèi)的一花一木。
薛頤便由著貼身侍衛(wèi)王植攙扶起來,扶著門進(jìn)去,醉醺醺地朝后面揮了揮手:“我就在這里歇了,明早再來接我。”說著竟打了個酒嗝。
白妙聞不得他的一身酒氣,后退了兩步,這小侯爺皮相極好,醉時也顯出一股自然風(fēng)流的氣質(zhì),是京城少女日夜的輾轉(zhuǎn)反側(cè),可惜,卻是個短命的。
薛頤進(jìn)了客房,白妙指揮弟子給他弄好熱水,因是常客,竟翻出來他的換洗衣物,白妙雖然是國師,卻因著女子的身份不宜久留,在外屋坐了會兒,看弟子收拾妥帖出了門,便也起來準(zhǔn)備回去。
薛頤的腳步有點(diǎn)蹣跚,他倚著門,聲音帶著苦惱:“舒將軍剛從邊關(guān)回來,我找人打聽了個遍,這一世,他沒有女兒。”
白妙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舒秦在五歲的時候意外走失,因?yàn)楸鸟R亂,找了許多年也沒有音訊。舒夫人因此腦子有點(diǎn)糊涂,所以這件事被壓了下來?!?/p>
“人海茫茫,我該如何去找?”薛頤手緊緊攥著門框,似乎再用一分力氣就會將它拆下來,“而且很多事情都和前世不同了,我怕…”
白妙安慰道:“你們之間有著三世的因緣,不會那么容易斷的,你不要急?!?/p>
薛頤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回去,今日飲了酒,他一挨著榻子便入夢了。
夢里,他回到了上一世。
他是風(fēng)頭正盛的永安侯薛頤,她是舒將軍的幺女舒秦。
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
永安侯是太子表弟,舒將軍的大女兒嫁給了三皇子殿下為正妃。
都是皇親貴胄,偏偏三皇子生了別的心思。
為了皇位,兩家爭得你死我活。最后太子上位,三皇子被貶為庶民,皇妃病死在流放的路上。
舒將軍聞此消息,吐血而亡。
薛頤親自去吊唁,在門口被舒家幺女舒秦抽了一鞭子。
這是孽緣的開始。
因這一鞭子傷了定國公和永安侯的臉面,原本逃過一劫的舒家日子越發(fā)難過,即便全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還是沒逃過降罪。
自此,京城內(nèi)再無舒將軍府。
薛頤從夢中驚醒,滿頭冷汗。
他猶記得舒秦最后死在他懷里,嘴角還噙著一抹笑。
她該是慶幸自己終于無法插手她的人生了吧,舒家滅了,她被囚禁在永安侯府的一方小小天地,連外面的天空都看不到。如今離開這個殘忍的殺父仇人,并親眼看他慌亂無措到崩潰,她該是快意的吧?
他抹了把臉,起身去找白妙。
白妙在觀星臺上,一襲白袍被風(fēng)揚(yáng)起,頗有些仙風(fēng)道骨。
一年前,白妙助薛頤和舒秦重生,她耗盡法力,從天而降,跌落于此,被傳為神女。之后因推算奇準(zhǔn),皇帝奉其為國師。
她走這一遭,不全是為了薛頤。而是為了她的師父。
上一世,白妙的師父在在薛頤召喚之時消失于觀星臺上,她同薛頤一同回來,就是為了查個究竟,怎料這一世,白妙是憑空冒出來的,竟然根本沒有師父!
這些年,薛頤幫她訪遍大江南北,卻查不到任何線索,就連有通靈之術(shù)的白妙,也毫無頭緒。
或許,在他們重生的那刻起,每個人生命的軌跡就開始發(fā)生變化。
薛頤暗自嘆口氣。
白妙站了許久,聽得身后的腳步聲走遠(yuǎn),才輕聲開口:“將自己的壽數(shù)盡送與她,只求她這一生安定幸福,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