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大精深回憶錄(二)

(二)你是我快樂的源泉

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貫徹未來

數(shù)遍生命的公路牌

(經(jīng)申)

我認識衛(wèi)南很久了。

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就住在我家對面。在那個古樸幽靜的小鎮(zhèn)上,幾乎家家戶戶都相互熟知。今天東邊的孫二娘做了水萩粑, 于是大家就有了口福;明天西頭的劉大娘也不甘示弱,拿出自釀的桃花酒嚷嚷著擺宴席。人們古樸善良,純凈而美好。

這個小鎮(zhèn)幾乎承載了我童年所有的快樂,而衛(wèi)南是我快樂的源泉。

衛(wèi)南長我兩歲,在我背著手在夕陽的映襯下默背課文的時候,他帶著他的小伙伴蹲在家門口打彈珠、拍畫片。他從來都是快樂而耀眼的。我坐在小板凳上咬著筆頭看著他們,背不進一個字。奶奶這個時候總會停下手中縫補的針線,扶著老花鏡,慈祥而又溫柔地笑著對我說,去吧。我丟下筆,興沖沖地跑過去蹲在旁邊。衛(wèi)南則會靠過來,手摟著我的脖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說,哥教你。

我喚他哥,而他也確實是個好哥哥。他教我打彈珠、拍畫片,騎著他的小腳踏帶我兜風,帶我去學校后山爬樹、掏鳥窩,赤著腳在小鎮(zhèn)各個角落留下污濁的小腳印。 有衛(wèi)南陪著的時候,我也是快樂而耀眼的。我想。

但衛(wèi)南不在的地方,總有那么幾個煞風景的人,會時不時做著鬼臉喊我小孤兒。

我才不是什么小孤兒。我有奶奶,我只是沒有爸爸媽媽而已。

我從小就只和奶奶住在一起。我甚至一直以為所有的家庭都是這樣,直到我慢慢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還有爸爸媽媽。我不止一次問過奶奶,他們?nèi)ツ牧恕6棠炭偸羌t了眼眶,干涸粗糙的手掌摸著我的頭把我揉進懷里。她說,寶寶,爸爸一直都在呢,他在天上看著你。

她那么悲傷,悲傷到我不敢再問,那媽媽呢?

我埋在她的懷里,雙手摟著她的腰,輕輕地拍著。我睡不著的時候奶奶就會這樣輕輕拍著我的背,我只能效仿這種方式安慰她的悲傷。我舍不得奶奶傷心,她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才不會羨慕別人有爸爸媽媽呢,我有奶奶就夠了。

盡管如此,我還是討厭別人叫我小孤兒。

而鎮(zhèn)上的三胖就是那個最討厭的人。他常常扯著他的肥頭大耳,做著鬼臉對我喊,“可憐的經(jīng)申沒人要!可憐的經(jīng)申沒人要!……”他的狗友們就在旁邊跟著起哄。

我才不會幼稚地和他吵架,我甚至一句話都不會說。我只會抄起腳邊的石頭,對著他的腦袋就砸,砸得頭破血流。

他似乎愣了,過了好久才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呲笑一聲,真難看。

然后被他的狗友們揍得鼻青臉腫。

我被揍倒在地上,咬著牙一聲不吭,雙手抱著腦袋承受他們的拳打腳踢。我一點都不覺得痛,只是在心里想,今天我所受的傷,總有一天會在他們身上加倍討回來。

而我也確實這么做了。

我用鑷子小心翼翼捕捉到一條大蜈蚣,小心翼翼裝進瓶子帶去學校,趁著大清早沒人再小心翼翼把它夾進三胖的書本里。然后看他在翻開書本的那一刻被嚇得屁滾尿流。

嘁,膽小鬼。那條蜈蚣早被我弄死了。

我連續(xù)一個星期放學后偷偷跟在三胖后面,知道了他回家必經(jīng)過的那條小路上有個廢棄的小屋,然后有一天偷偷躲在里面,給了回家的三胖悶聲一棍,打得他一時半會兒沒爬起來。然后看著他綁了一個多月的繃帶,沾沾自喜。

我還偷偷干了很多壞事。

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可衛(wèi)南總說我像只受傷的小鹿。我覺得他對我的認知有所誤解,可我卻沉溺在這種誤解中不能自拔。我偏愛他的溫柔,偏愛他看我受傷時臉上心疼的表情,偏愛他摟著我的脖子,在我耳邊說,別怕,哥保護你。

你看,我就是這么一個心機又貪婪的人。

我依賴衛(wèi)南又貪戀他的溫暖。我沉浸在他溫柔包裹的世界里不愿出來。

這種美好一直延續(xù)到五年級那個夏天。

那個夏天,奶奶走了。

他們告訴我,奶奶只是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她會永遠看著我。我明白,奶奶只是想爸爸了。

我跪在靈柩前,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在我不吃不喝不哭不鬧的第三天,我見到了我那素未謀面的媽媽。她開著她的小車,穿著我從未見過的時髦衣裳,一言不發(fā)地將行尸走肉的我塞進她的車廂。我趴在車窗上,看到衛(wèi)南正在用手使勁揉著他發(fā)紅的雙眼。

他哭了。

在很久的以后,我窩在他的懷里問他,那個時候為什么哭。他說,他心疼我卻怨恨自己無法保護我。只能看著我被那個女人帶走。

我的童年,在那個夏天徹底結(jié)束了。

在奶奶去世的那個夏天,在與衛(wèi)南分別的那個夏天。

之后四年,我再沒有見過衛(wèi)南。

我在我那所謂媽媽的安排下,讀完了小學、初中,并在人才濟濟的一中名列前茅,順利直升高中部。高中前的那個暑假,我破天荒地花了一天的時間將自己整理了一頓出了趟門。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樣出門逛逛了。多久了呢,那幾年里我的生命除了學習再無其他。我在人聲鼎沸的街上溜達,腦海里卻是那個古樸幽靜的小鎮(zhèn)。

“經(jīng)申?”

然后,我聽到了陌生卻又十分熟悉的叫喚。

我轉(zhuǎn)過頭,看到了烈日陰影里的他,歪著腦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一如當年。只是更帥,更挺拔了。

就好比你終日做的白日夢,在某一天里成為了現(xiàn)實。衛(wèi)南的出現(xiàn),猶如向處在深淵的我伸出援手 。我死死地抓住,再也不敢放開。我不止一次渴望衛(wèi)南會來拯救我,我無法與那個所謂的媽媽親近,無法在后爸的犀利責罵中安穩(wěn)度日。我渴望衛(wèi)南,那個在奶奶走后我唯一親近的人。而現(xiàn)在,他終于出現(xiàn)了。我不怪他來得晚,只要他出現(xiàn)就好了。

我甚至覺得我熱淚盈眶了。

事實上,真的是。

衛(wèi)南伸出手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他說“哭什么,哥在呢。”

之后,每每想起那天,慶幸過也怨恨過。這是后話,不說也罷。

我和衛(wèi)南所有的糾葛也是從那天開始。

我們放佛回到了四年前。而不同的是,我們不在同一所高中。衛(wèi)南在映天中學讀高二。他雖然長我兩歲,但我讀書早,他也僅僅比我高一個年級。映中和一中離得不算近,衛(wèi)南有空的時候總會騎著他的單車來接我,他們學校活動多,學生也都熱情開朗。我總覺得衛(wèi)南的身邊永遠明亮。我愿意,也喜歡待著。哪怕只是待著而已。我喜歡看他打籃球,球場上的他一改平時的溫柔迅猛得像一頭獵豹,肆意散發(fā)著荷爾蒙。我經(jīng)常會去映中或者他來一中接我,我們在映中門口的甜品店分享同一杯冰淇淋,在學校后山上躺著聊天,同騎一輛自行車嬉鬧,一切放佛和以前一樣,卻又哪里不一樣。

這種不對勁源于我對衛(wèi)南的感情。

我依然叫他哥。可我卻發(fā)現(xiàn)我似乎喜歡上他了。

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沒有誰不會愛上一個對你極盡溫柔的人。

可我卻開始害怕了,我害怕我的感情太過熱烈嚇到他,我害怕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我開始躲避。我不再去找他,而他找我我也開始推脫。我又回到了一個人的時候。

高一那個暑假我將自己關在房里,哪也沒去。也許我只是想靜靜。可我沒想到衛(wèi)南會那么強勢地找上門。

他將我禁錮在門板上,緊緊地圈住。他說,“為什么躲我?”

他的目光如炬,我在他的逼視下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要我怎么說,難道要我說喜歡你嗎。

我默不作聲垂下眼,有些秘密只能沉默。

他的手拂過我的臉,輕輕抬起我的下巴,好看的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我覺得我臉上的肌膚快燒起來了。

“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又怎么樣?”

“那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啊?”也許是夏天太熱,我一瞬間有點恍惚。我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也有可能是他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我的大腦短路了。

他笑了笑,將嘴巴貼在我的耳邊,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訴我,“我說要不要和我交往,小傻瓜。”

然后,我們接吻了。

記不清是誰主動的。我只記得他嘴里的薄荷香味,他口舌間的溫度。我想,我肯定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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