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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婕第一次來這么偏遠的山區,她在c市下了飛機,坐了兩個半小時的大巴,又在路邊等了一個多小時,坐上了另一個大巴。
李婕不知道這是通往哪里,她只是根據別人的描述走著。看著大巴繞過山路,樹不停的倒退著,就像時間在不知疲憊的,不停的游走。
當李婕到達目的地時,看到一些干凈的二層小樓,樓的墻壁上掛滿了青藤,這地方四處環山,很難想象他會居住在這么偏僻的地方。遠處還有一個池塘,里邊的荷花開的正好。
門衛是個老婆婆,她坐在那,慵懶愜意。“您好,請幫我查一下蕭律在哪號樓,他應該和您說起過我。”李婕輕輕的說著。
被告知了詳細位置后,李婕來到了樓門前,當真正的馬上要見到時,卻反而不知所措,猶豫不決。她該說些什么,說好久不見,或是說唐笑笑和我都很惦記你,還是直接說出事實,自己很想他。
就在李婕沉浸在自己的糾結里時,突然感覺手上一重,條件反射般將東西扔下,才發現原來是一個袋子,里邊是幾條煙和啤酒。
而當李婕發現那個久違的背影時,樓門已經開了,他也走了進去。心好像被人攥緊了一樣,身體也止不住的顫抖,她迅速調整好呼吸,拾起煙酒,裝在袋子里跟了進去。
02
進門,看到房子格局和他曾經的房子似乎沒什么變化,簡單、整潔、干凈。他就坐在沙發上看著她,他比以前更瘦了,皮膚也更蒼白, 他指了指冰箱,而后她將東西放進冰箱里。
“坐。”這是這么久以來蕭律對李婕說的第一句話。她坐在了沙發上,明知道該說些什么的,但大腦一片空白,只好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她終于說了第一句話“為什么突然消失了。”說完以后就愣了,開始懊惱自己,在他面前自己總是智商下限。
“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么?”蕭律看著她,一貫的冷靜自持,淡漠的沒有一絲表情情緒。
她一愣,“不、不知道”她實話實說,“你哥、哥哥沒有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我、我也忘記問了。”
他聽后嘲諷一笑,神情平淡而又毫不在乎,“等死的地方,療養機構。”李婕看著他,才注意到,茶幾上那堆藥物,有些恍惚。她心里的迷霧一下子就消散了,原來如此。
不知又過了多久,外面的天黑了下來,遠處的山峰是最可怕的怪物,隱藏在黑暗中,仿佛下一刻就會張開血盆大口。黑暗往往因未知而讓人膽戰心驚,李婕渾身冰冷,恐懼,壓抑著。
黑暗中,有一個陰影靠了過來,唇上感覺到一片柔軟,她不受控制的擁抱那具同樣冰冷的身體,嘴里的火熱和身體上的冰冷,讓人興奮而顫抖。
03
李婕醒來的時候,看到蕭律站在窗邊,不知在看什么。陽光鍍在他身上,卻更顯孤寂、清冷。溺水的人該渴求救贖,而在他身上,我只感受到了平靜,一種死水波瀾的平靜。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卻也說不出樂觀的話去安慰他,她知道,那是對他的侮辱。“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突然回過頭來,這樣說到。
蕭律牽著李婕的手來到了一片深林,她看著他的背影,又發起呆來,她想到曾經他最討厭她的觸碰,他曾說過,她丑陋而骯臟。所以她從來不碰他,也不敢離得太近,就怕看到他厭惡的眼神。
蕭律帶著她走了很遠,終于在一片深山里停了下來。 “這里是我兩年來尋找的最滿意的一塊地方。”他緩緩的說著,極為清晰仔細,仿佛想刻進她的心里。
“嗯?”她略帶迷茫的看著他。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大笑了起來,聲音非常洪亮,“我始終相信,人死了,就會變成鬼,這里在明年的這個時候,就會有我的墓碑。”
“那你一定很孤單。”李婕微笑的說著,盡管那笑容有些蒼白無力。蕭律用力抱緊了她,說了句謝謝,輕不可聞。
此后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了,一直到蕭律的樓前,一直到李婕拿起雙肩背包上了大巴,他們都沒有再說話。李婕透過玻璃看著那個消瘦的身影,輕輕說了句什么,蕭律沒聽見,但是他猜無非就是她恨他。
李婕一向很懂他,盡管他不想承認。他告訴她死后的位置,不過是想讓李婕能每年來看看他,他沒有朋友,唯一能來祭奠他的也就是李婕了,他并不那么平靜,他還是害怕死的,更怕孤單,他太孤單了。
04
大巴走遠了,直到再也看不到蕭律的身影時她才再也控制不住,不顧所有,歇斯底里的大哭著,大巴里為數不多的人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她。
李婕最后說的是“我愛你”,這句話她從來不敢在蕭律面前說,盡管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李婕愛蕭律,包括蕭律自己,但是她從來不敢說,就算這一定是他們最后一面。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蕭律愛得是唐笑笑。
是的,蕭律把所有的愛都給了笑笑,就像李婕把所有的愛都給了蕭律一樣。她曾為了接近蕭律而成為笑笑最好的朋友,她費盡心思去迎合唐笑笑,盡管她討厭透了唐笑笑。
唐笑笑享受著蕭律的愛,卻只把蕭律當朋友。他們是高中同學,蕭律為了和她一個大學,放棄了更好的學校。她們三人也因此在大學相遇。蕭律為人冷漠,不喜交際,自然沒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他只有唐笑笑。
也許是因為心疼蕭律的愛而不得,也許只是李婕自以為是的情敵關系,無論唐笑笑對她多么好,她都依然討厭唐笑笑,卻也不得不對她萬分友好。
可能她在心里唯一感激唐笑笑的便是蕭律因她而和李婕一個大學了。蕭律看透了她的目的,所以才對她萬分厭惡。
笑笑曾無數次為了李婕疏遠蕭律,也曾無數次撮合過李婕和蕭律,可是都失敗了,這在李婕的意料之中,她知道在蕭律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顆炙熱而偏執的心,但李婕亦如此,不同的是,她從來不加掩飾。
李婕曾對唐笑笑說“對我來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介意蕭律喜歡你,我也不會放棄喜歡蕭律,我只期盼,向上天祈求你能永遠不會喜歡上他。”
05
蕭律的父母在他12歲那年離婚了,那個冰冷的家庭連表面的和平也不愿意再維持下去。那時他哥哥蕭哲已經成年,所以領著蕭律和一大筆錢單獨生活。
李婕第一次見到蕭哲是在蕭律消失一個多月后,學校里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連笑笑也不知道。她哀求蕭哲能告訴她蕭律的下落,可是他卻說他絕不會告訴任何人,這是蕭律的請求,蕭律不想見任何人,包括他這個哥哥。
就這樣兩年過去了,李婕終于明白——你得不到是因為你不求,而你求了依然得不到,那便是妄求了。
李婕無數次控訴蕭哲冷血,在她看來也許蕭律對蕭哲來說只是一種責任,李婕時常想他們兄弟應該是彼此的對立面,蕭律表面冷漠,內心卻會因某件事而狂熱,而蕭哲人脈交際很廣,內心卻自私冷血。
突然某一天,蕭哲說蕭律想見她。李婕聽到后失眠了好幾個夜晚,她太興奮了,她以為蕭律終于被自己的癡心感動了。
可是,這不過是自己癡心妄想,李婕終于死心了,在蕭律說謝謝你的時候,她知道他是感動的,感激的,但是他永遠不愛她,因為蕭律愛笑笑,就算死了,也會一直愛唐笑笑。
一年后。
李婕拎了煙酒來到一塊墓碑前,她打開一瓶酒灑在墓碑前,又點了三根煙,放在墓碑上,她一邊喝剩下的酒一邊抽煙。不知過了多久,天漸漸黑了,直到一些螢火蟲飛來飛去,她才靠著墓碑,看著滿天繁星,一動不動。
就這樣,直到天亮,李婕嘗試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麻了,干脆又挪了挪位置靠在墓碑上,等著腿緩過來。
李婕不知不覺留下一行清淚,她比一年前不知道瘦了多少,仿佛真的風一吹就會倒一樣。她一臉認真的呢喃了一句話
“蕭律,你騙人,人死后變不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