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狗血,我是在某社交媒體熱搜欄尾部看到自己被出軌消息的,還在某部反應都市被出軌女性生活的?。ê冒晌艺f的就是《我的前半生》)熱播的時候,也是有夠諷刺,
為什么強調是尾部,因為吾夫妻二人皆非任何“圈”或“界”的大佬或新秀,沒有占據人眼球的資本,但它還是出現了,大抵是因為方珩最近剛拿了個不大不小的獨立影人獎。
沒錯,方珩就是我老公,也是搜索欄中“中行”在現實世界中的指向。不同于所有浪漫愛情故事的慣常開始,我倆是相親認識的,在長輩認為你該結婚,而且你也覺得玩夠了的時候,所以,極容易地修成正果,水到渠成。
在他爸媽眼里,隋曉月,也就是我,二十八歲以下,某文博單位的事業編員工,有著穩定且清閑的工作,父母還是同城,簡直是做兒媳再合適不過的人選;在我父母眼里,方珩是某不知名且不正規的廣告公司的所謂總監,三十以上卻似乎并未立業,收入和工作時間皆無定式,實在算不上什么優選對象。
但他有他的好處——極其貼心細致,gentleman的不像這個世紀的年輕人,尊敬長輩,愛護婦孺,對我好,好到吃過一次飯就記得我過敏期間不能吃海鮮羊肉辛辣濃酸,空調只能開到27度不然會受涼拉肚子;結婚三年,記我爸媽生日結婚紀念日比我更清楚,比我更會討好我的父母:每每有空就專門去陪我爸下象棋,或者帶去搜羅來的他喜歡的蘇聯老相機,哦對了還有,上個月才送了我媽一套LAMER。
所以,不要怪我為人妻子過于遲鈍,真的一點跡象都沒有,要我怎樣堤防?他還是那個認真工作、熱愛家庭的方珩,只不過更忙了,如果這也算跡象?但他一直都在半忙不忙的工作間隙拍他自己的片子,我亦不會干涉,因為我也有我的“副業”。
喏,就是寫東西咯,準確地說是情感類文章,這可能是天賦,因為七歲以后,父母吵架皆是我來調和,母親一早夸我“看得開,以后為人婦,一定討公婆開心?!笔邭q以后,談戀愛之前,就開始寫這類文章,為他人情感經歷提供指引。坦白講,這才是我的真正志趣所在,只靠這個也蠻可以供養自己,但公職還是考了,為了讓父母安心。
這也是我和方珩很重要的共同點,他也可以任性一點,徹底做他的導演去,什么總監,簡直就是坐監!可我倆從小乖慣了,家庭觀念又強,是故不肯因為做了“無業游民”讓霜鬢父母擔憂……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網絡上別的女人po出同“中行”包括聊天、開房、金錢往來各種“證據”及合照,甚至詳細地過甚的某些描寫陳述,我想到得盡是生活中的拉雜,好像整件事情同我沒有關系,我只是個旁觀者——只不過不同于其他旁觀者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我心如止水,安靜得可怕。
他還是拍過很多短片的,圈子雖小,終究是剛拿了獎,評論里自有他一幫迷妹去回護他,去跟那幫滿口仁義道德公序良俗的鍵盤俠撕。但連我都看得出,這件事絕不是空穴來風。
因為在我無意間都已經發現的情況下,方珩本人未有任何回應,而且似乎還失聯了——在我還在想要不要繼續把那些爆料看完的情況下,他媽還打電話問我為什么他的電話打不通,記得周末回家吃飯,她顯然什么都不知道。
講話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其實還是慫了,因為我的聲音抑制不住地抖,他媽問我是不是感冒了。這終究是件出乎意料的事,我再強裝鎮定,還是會露相。
怎么辦?這姑娘已經徹底撕破臉,顯然是要毀了他,我應該怎么選?莊敬自強地轉身,頭發甩甩大步走開,不再跟所謂渣男爛人糾纏,任他淪落到萬人踐踏的地步?如果是十七歲的我,一定是這樣——我養得起自己,所以我有這樣的自由。
可我已經不止二十七歲,我的世界也不再非黑即白,他除了是我法律上的配偶,也是我惺惺相惜的同道,也許我們之間熱烈到非卿不可的地步的愛戀少了一些,但我們是最佳的拍檔,我不愿輕易放棄。
而且以我隱藏的霸道個性,屬于我的,除非我自己放棄,否則沒人可以奪走或者破壞,比天蝎座的情感潔癖更可怕的,是天蝎座的占有欲。
所以,我決定救他,不管他怎么想,哪怕后來還是走到曲終人散的地步,他現在是我的老公,我就不允許他遭此橫禍——他的夢想才剛剛開始,此情一出,那些看中他群眾基礎和藝術追求找他拍微電影、短片甚至大電影的人一定避之不及了。我終究不忍,一個人因為道德問題而才華深遭埋沒,哪怕我在其中是受害者。
因為我也曾懷才不遇許多年,我也見過他孤身一人,深夜飲酒痛哭,因為片子不得不做妥協。這個世界對有才華有夢想的普通人已經足夠殘忍,我不想再落井下石,別怪我圣母懦弱,實在是兔死狐悲。
但我也不得不感嘆一句,方珩你是傻嘛,出軌就出軌,把柄全他媽留賤人手里了,你不考慮你有家室就算了,你都不考慮你自己的未來?
看完這些有的沒的,也算做出了決定,跟辦公室主任說一聲我就提前下班了,是四點還是五點我不記得,反正我們通勤一向隨意,他們也不會因為我突然走得早了就猜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反正他們只關心頭條新聞熱搜前十,我的拉雜事,他們不了解,也不關心。
出了單位,我并沒有回家,找了最近的咖啡館,灌了三大杯美式咖啡,全算作晚餐了吧,今晚我有硬仗要打,能量必須夠,飯食又吃不下,只能出此下策。
然后回爸媽家,拿上次給我媽買得電視劇專用低配mac air做武器,我要反擊了。一進門,話也不說,直接到房間里把自己鎖起來,爸媽也不奇怪,只當我有稿要趕,放任我去。
我確實是去碼字的,不過不同于平時的無病呻吟、下筆千言離題萬里,這次的稿子是打碎牙齒和血吞寫下去,標準的正室腔調,諸字句反駁,懟死在文中自立受害者牌坊,還要同情我的三兒!我竟然沒有哭,這種感覺好像在為哥們兒出頭,兩肋插刀。
我甚至有點懷疑,也許我跟方珩之間根本沒有愛,為什么我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哭天搶地,竟然還在費盡心力替他開脫,救他水火,明明是他背叛了我!
寫完了之后,我沒有發,因為我暫時沒有決定好用什么身份發,發到什么平臺。但我再出門的時候,爸媽已經一臉凝重,看起就是知道了什么。
我媽眼眶掛著淚讓我不要想不開,在她眼里我永遠是小孩,哪怕再懂事;但在我眼里,她比我脆弱的多,從小父兄呵護,然后嫁給爸爸,有一份教職,真是活脫脫溫室里的現世安穩。到頭來還是我安慰她,不過是人人可能遇到的狀況,我這樣熱愛生活、貪生怕死、購物車里那么多想買的東西都沒下單,只為了個把男人,尋不到短見!
爸爸沉默,他好像還搞不清楚狀況,方珩在他眼里是完美的女婿,他們的翁婿關系可堪入教科書,所以表姐在電話中跟他講的時候,他只是一副難以置信。
等我安撫好憂心忡忡的父母,終于到了回家這一步。很奇怪,作為一個懂事的成年人真是要承擔太多的事情,我是受害者,我在搭救兇手,我在安慰旁人,誰能相信,瘦弱文靜的隋曉月,竟然可以爆發這樣的力量?我也曾是少年單車后座上白衣飄飄似一碰即碎的單薄少女,怎么變成這樣一副鋼混結構,真是不敢想。
回去的地鐵上,一對對不知是吃完飯逛完街準備回家還是才出門尋覓夜生活的情侶,稱得我有些落寞,我跟方珩是極少這樣出門的,除了一起回各自父母家,我們工作之余各自另有一攤事,皆不肯浪費時間在逛街玩樂上。
說來,我一直都沒想過他的出軌動機,寫在文里的是懟人最犀利的,但不見得是事實。難道因為這樣,連逛街玩樂都沒有的年輕夫妻,果然是無趣極了哦?兩個人對牢兩部電腦,可以消磨整個周末,真恐怖,回想起來,好似跟大學寢室沒有區別——方珩只為尋歡?
自己拿鎖開了門,開燈的時候才發覺沒有電,下意識叫方珩,這些拉雜事都是他負責,水電物業亂七八糟,我一竅不通。自然沒有人應,鬼知道他躲去哪兒了,打開手機電筒抹黑到廚房,準備找兩個買酒送的蠟燭,卻給冰箱前差點絆倒我的一坨驚得失聲。
是方珩,他是過錯方,卻在醉鄉夢鄉流連,我一個人像一支隊伍一樣想盡辦法救他于萬死之淵,突然覺得很諷刺。
但還是死命將他拖至臥房,喂水喂藥,唯一的安慰大概是,他失神喃喃之時,叫得還是我的名字,而非那個不入流的演員。
燭影浪漫得不合時宜,因為我們現在明明該吵得不可開交,只不過因為他講不了話,才只能這樣一味尷尬下去。兩眼死盯著他,等他醒,因為困意全無,不知道是不是三大杯美式的功勞,神經完全不能放松。
大概凌晨六點的時候,他醒了,我眼睜睜看著他從沉醉里又活過來,還是面無表情。他迭聲道歉,還是那個溫柔的聲音,不過有些啞。
他大概以為我生氣了,講了很多諸如可以凈身出戶、絕不會虧待我之類的話,前言不搭后語,我也不認真聽,他以為我臉色凝重是來跟他談離婚事宜。果然,在一起三四年,他也覺得我一定是不吵不鬧轉身離開那一掛的,可惜我不是,幸虧我不是,不然誰來救他,難不成躲在酒堆里一輩子?
我只請他交電費,因為我實在不會,也懶得看教程。他有些吃驚,但還是打開手機,找出電卡,充了電費。在等燈光重新亮起的時候,我問他,有什么打算,他竟然說,反正撕破臉了,也算有個了結。
陡然我覺得我憑感覺和道理寫的檄文還是有幾分合理的地方,在我的筆下,那姑娘是附骨之蟲,吸人血的那種,粘上就甩不掉,你要了結,那我就把你毀掉。
我問他,那你的片子呢,你的追求呢,你的導演夢呢?現在他媽你都成過街老鼠了!
他還是吃驚,他不傻,聽得出我的語氣里是關切多過責怪。
“你不必這樣,她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準備辯駁,也不需要你來可憐我,你走吧,沒必要趟這個渾水。”
靠,他倒還是一貫不為難女人的好脾氣,“我一心要救你,你卻趕我走?”我的聲音是冷的,可我的心是熱的,只可惜,沒人能看到心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