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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發蕭蕭老郡丞, 洪州又看上元燈。羞將枉直分尋尺, 寧走東西就斗升。吏進飽諳箝紙尾, 客來苦勸摸床棱。歸裝漸理君知否? 笑指廬山古澗藤。---- 宋代 · 陸游《自詠示客》
枉直:曲與直,比喻是非、好壞。尋尺:古八尺為“尋”,“尋尺”猶言“高低”、“長短”。 東西:東邊與西邊。斗升:斗與升,喻少量、微薄。
箝紙尾:恭恭敬敬地請上司在紙尾署名簽字。典出韓愈《藍田縣丞廳壁記》:“吏抱成案詣丞,卷其前,鉗以左手,右手摘紙尾,雁鶩行以進,平立睨丞日:‘當署!’丞涉筆占位署,惟謹。”摸床棱:謂模棱兩可,含糊其事,這實際是作者的牢騷話。《新唐書·蘇味道傳》:“嘗謂人曰:‘決事不欲明白。誤則有悔。模棱持兩端可也。’”
看來,進而分枉直,論是非,詩人不屑;退而走東西,就斗升,更是屈辱難忍,真是“乾坤大如許,無處著此翁”(《醉歌》),他是走投無路了。愈轉愈深的詩情,逼得他說出了一句隱忍已久又不得不說的話——“歸裝漸理君知否,笑指廬山古澗藤。”歸隱山林,這是更大的退卻,是在他心中醞釀了多年的無可奈何的退卻。但是,他真正打算退隱么。要正確理解這句話,還得聯系他一生出處行藏來看。他畢生心存社稷,志在天下,到老不忘恢復:“蹈海言猶在,移山志未衰”(《雜感》之三),怎么會真的想到退隱山林。就在早一年,他也寫過“向來誤有功名念,欲挽天河洗此心”(《夜坐偶書》)的話。顯然,這不是認真的后悔,而是憤激的反語,應該從反面讀。那么,“笑指廬山”這層歸隱山林的意思,自然也只能從反面來理解了。從無可奈何的一再退卻中,可以看出作者對顛倒是非、不辨枉直的朝政的憤慨。所謂《自詠示客》者,也就是出示這樣一種憤世嫉俗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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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宋代 · 辛棄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詞的上片懷念孫權、劉裕。孫權割據東南,擊退曹軍;劉裕金戈鐵馬,戰功赫赫,收復失地。不僅表達了 對歷史人物的贊揚,也表達了對主戰派的期望和對南宋朝廷茍安求和者的諷刺和譴責。
下片引用南朝劉義隆草率北伐,招致大敗的歷史事實,忠告韓侂胄要吸取歷史教訓,不要魯莽從事,接著用四十三年來抗金形勢的變化,表示詞人收復中原的決心不變,結尾三句,借廉頗自比,表示出詞人報效國家的強烈愿望和對宋室不能進用人才的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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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郡齋冷,忽念山中客。澗底束荊薪,歸來煮白石。欲持一瓢酒,遠慰風雨夕。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 唐代 · 韋應物《寄全椒山中道士》
詩的關鍵在于那個“冷”字。全詩所透露的也正是在這個“冷”字上。首句既是寫出郡齋氣候的冷,更是寫出詩人心頭的冷。然后,詩人由于這兩種冷而忽然想起山中的道士。山中的道士在這寒冷氣候中到澗底去打柴,打柴回來卻是“煮白石”。葛洪《神仙傳》說有個白石先生,“嘗煮白石為糧,因就白石山居。”還有道家修煉,要服食“石英”。那么“山中客”是誰就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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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崇臺女,揚蛾入丹闕。自倚顏如花,寧知有凋歇。一辭玉階下,去若朝云末。每憶邯鄲城,深宮夢秋月。君王不可見,惆悵至明發。---- 唐代 · 李白《邯鄲才人嫁為廝養卒婦》
此詩明顯地含有寓意,因為它是李白被黜之作。詩人取古樂府直接表述內容的題目,是為了“借此發興,敘其睽遇之始末耳”(蕭士赟語》)。李白的一生,從總的說是積極入世的,他想走“功成身退”之路,即通過自己的聲譽,獲得君王的青睞,登上高位,實現政治抱負,然后飄然隱退,不慕榮利。天寶初年,好容易獲得征召進宮供職,但卻遭到了高力士之輩的讒毀,日子不長就被迫離開了長安。在政治上遭受如此挫折之后,他對唐王朝的腐朽有了進一步認識,但在失望的同時,仍然懷念長安,希望重新被征召,再展抱負。此詩就隱寓了他那復雜的心理矛盾。政治上失意,但又不甘于寂寞,陷于出世和入世的矛盾苦惱之中,從而寫出了這首詩。才人既不滿意于做廝養卒婦,又不滿意于宮廷的冷落,但又流露出對君王的眷顧之情,這正是李白被黜后的心理反映。可以說,詩人借才人之口寄寓了心中難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