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在鄉間長大的孩子,大抵都有這樣的記憶:秋末,天高云淡,田野里莊稼都收割完畢,空曠的莊稼地里蟈蟈蟋蟀螞蚱無處可逃,四散亂竄,偶爾一只田鼠賊眉鼠眼吱吱叫著逃開。一陣風吹過,枯草叢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一群麻雀驚起,嘰嘰喳喳地飛向遠方去了。紅薯地里,紅薯的莖葉經過霜打,變得枯黑,長長的密密的藤下是一堆堆隆起的泥土,刨開土堆,就會露出一瓜瓜鮮嫩的紅薯來。刨一個土坑,沒有工具,就用手,只要是能滿足口食之欲,我們是不惜付出代價的。刨坑的刨坑,尋柴的尋柴,燒火的燒火,一會功夫,土坑壁火熱,柴灰余熱未盡,把紅薯埋進去,就去放心地拔豬草了。
等到完成任務,回來扒開土堆,刨開灰燼,正好發現紅薯已經熟了。鮮嫩可口,松軟宜人,尤其是緊挨著烤焦的紅薯皮的地方,更是令人垂涎欲滴,咬一口滿嘴留香回味無窮了。小伙伴們分享著勞動果實,躺在寬闊的田野里,大地做床天作被,嬉笑打鬧,任一串串笑聲鈴鐺般響徹四周。
后來,不知道為什么,種紅薯的越來越少,田野里四四方方的紅薯地漸漸地消失了。烤紅薯的記憶卻歷久彌新,每每秋末將至,饞蟲總被勾起,得不到吃不著的烤紅薯嚴重考驗著味蕾。
有很多個冬季下班的傍晚,路過小鎮的十字路口,總會看見一個老人,靜靜地站在鐵爐旁烤紅薯,臉龐熏得黑紅,一雙大手粗糙,青筋蹦起,烤出的紅薯卻透著香氣,誘惑著嘴饞的路人,尤其是饞嘴的丫頭。如果時間不太緊,總會停下來買上一兩塊,過過癮。雖沒有兒時的豪爽,卻也是香味入骨入髓,讓人流連忘返了。
昨天晚上,一家人圍爐聊天。火爐里一簇簇火苗泛起,跳躍著,閃爍著,一會兒功夫,整個廚房就熱氣騰騰了。紅紅的碳塊散發著余熱,看著兒子在火爐旁搗鼓著,一個念頭忽然冒出來,烤紅薯吧!我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贊同。于是,兒子挑了瘦長的紅薯塊放進爐子,封上火,老公說不用管它,只需等著就行,我卻耐不住性子,一會兒用鉗子翻開看看,生怕烤焦了。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我們焦急的等待著,倆孩子討論著紅薯會不會很甜,我則陷入了兒時的記憶中了。
“熟了,熟了!”老公用鉗子取出紅薯,熱氣騰騰地冒著香味兒,口水立馬被勾出來了。
我和孩子們大快朵頤,兒子搖搖頭,“媽,哪有你說得那么好吃,不就是一塊兒紅薯嗎?”
我片刻無語,是紅薯變得平凡,還是快樂遠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