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映射出漿糊中的一段愛恨情仇。
連載中……
赤地千里西風烈,黃沙漫漫天邊月。
漠北的風,總是蒼茫的刮著,如今也不例外。
一展新月,像極了漠上游民使得彎刀,高高懸在頭頂,總讓人感覺不大舒服,憑誰頭上懸著一把刀,也不會感到舒服的。
月,當然是美的。
月光,猶美。
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鋪在漠北這荒涼的土地上,忽的搖身一變,竟美的令人沉醉起來。
可如此夜景,卻極少有人識得。
夜,當然是最冷的時候,月光落在風中,映射的如同一把銀色的刀子,輕輕吹來,那種刀刃舔舐在皮膚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野獸都難得出來覓食,可別提漠上的人家了,大多早早熄了燈,鉆進暖和的被窩,做一場好夢,美美的睡去。
大漠既有了冷冽蒼勁的風,自然不會缺了干辣濃烈的酒。
漠上來往的多事商旅,他們經過的地方,也少不了酒館。
在通往蘭州方向的古道上,多是聽聞一家名叫‘十里香’的酒館。酒館的老板,人稱酒仙兒,是個瞎了左眼的糟老頭子釀得一手美酒,說的一段好故事。
酒仙兒自說年輕是一位武林高手,后遭仇家暗算,弄瞎了一只左眼,才帶著自己的女兒歸隱于此,過著此般安逸舒適的生活。
酒仙兒故事說的逼真,偶爾路過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他真的如何如何了得。
一傳十,十傳百,到后來,大家都知道這里有個武功高強的酒仙兒。
酒館小而舊,可喝的卻是美酒,聽得是那般驚心動魄的江湖恩怨,怎不讓人在無聊的商旅途中找到了一絲的意趣。更何況酒仙兒的女子配得上‘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這句詩的贊譽,出落的如同江南蓮花般水靈,美的讓來往的漢子恨不得把眼珠子落在她的身上,把腿陷在地里。
這樣,生意好得不行,有人甚至為喝一杯酒,苦等上數個時辰。
盡管此處人多,可每到傍晚,幾乎是沒有人的。
大家伙都知道有個規矩,‘十里香’只供酒不供食宿,大多時候,一入夜父女二人同漠上其他居民一樣,早早入了睡。
可是今日,夜已入深,父女二人卻睡不下。只因白日來了幾位貴客,不知規矩,酒也不敢斷,所以喝到此時,也未曾有離去的意思,酒仙兒每每想要提醒,可卻沒得這個膽量。
等到屋外傳來呼嘯的呼聲,酒仙兒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陰沉,這屋外竟然起了夜風,風比刀子更加的要命,這幾位貴客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或許他們本就沒有離開的意思。
“爹,這些人好奇怪,穿的這么少,竟也不覺得冷。”
“噓,別說話,這些人可惹不得,蓮兒,我去拿一壇酒上來,你呆在這別動。”
偶爾從門縫里鉆進來的風,如同孩子般調皮柔軟的小手,撥拉的火苗晃動不休,忽明忽暗。
蓮兒身上裹著一床棉被,一只手支著下巴,一只手把玩著頸上的小小玉佛,臉上露出奇異的色彩,只不過落在陰影處,很難察覺罷了。
酒仙兒囑托完自己的女兒,憐愛的拍了拍她的腦袋,拖著垂垂老矣的身軀,轉身進入柜臺旁邊的地窖,不多時,抱出來一壇用紅泥封好的女兒紅,一一為貴客的酒杯中斟滿了酒。
第一位客人,坐在離柜臺最近的木桌上,背對著柜臺,穿著一件白色的儒袍,頭戴一冠方巾,一副儒生打扮,顯得高雅。
他看上去已不再年輕,歲月如同一柄鋒利的刻刀在他的臉上鑿刻出一道道皺紋,可是他依然優雅,慢慢的拎起酒杯,小口的抿著,而后輕輕的放下, ?他的手,只有在喝酒的時候,才會從雪白的袖袍里伸出來,平日里總是隱藏在袖袍中的,仿佛有什么見不得人似得。
或許是這樣的一雙手,恐怖如鬼爪,干癟如樹皮。
可若是這么想,那可是大錯特錯了,他的手比剛出生的嬰兒的肌膚更加的水嫩,比身上的白袍更加的白皙,根根玉指,纖細修長,就連女人,也是羨慕的緊。
蓮兒到是不嫉妒,她只是好奇,一個大叔怎么會有這般漂亮的手,可她又不敢問,因為害怕。
酒仙兒替這名儒生斟滿杯中酒,禮貌性的彎了彎身子,便緩緩的朝著下一張客桌走去。
這張客桌正對著大門,面對面坐著兩個人,有著同樣黑鯊魚皮制的勁裝,同樣的身材,同樣英俊俏冷的容貌,甚至帶著同樣的微笑,連角度都一模一樣,這分明是在照鏡子嘛。
不過,終究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左手邊一人頭發花白,右手邊一人頭發烏黑。
這二人目光深邃而明亮,手邊各安放一把長劍,拉出半尺,寒光畢露,令人不寒而栗,看樣子應該是兩位武功高強的劍客。
酒仙兒膽戰心驚替這二人斟完酒,便急匆匆趕去西首的那張課桌,心情尚未平定卻又狠狠的提溜了起來,只因這里的三個人看上去比剛才那三位恐怖的多。
端坐在上位的那位客官身體欣長,方臉,長鼻。濃眉長須,頗有幾分英俊,接著,身穿著鑲著金絲邊的棕色長袍,帶著鑲著瑪瑙的扳指,至于鞋底也鑲著一塊銀快,走起路來,地板發出咚咚聲。
瞧一眼,這才是真正的貴人,渾身上下都流淌著富貴的氣息。
打扮像富商,可又不像。
自從午時進來起,一直閉著眼睛,面前的酒開始是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
他神色冷峻,不怒自威,讓人不敢有絲毫冒犯之意,酒仙兒甚至不敢多瞧他一眼。
坐他左手邊的那人身材甚是短小,對眼,鷹鼻,一張臉比驢臉還長,這副面容說不上丑,卻能讓人記憶深刻。他看上去像是個農民,粗布麻衣上面還全是補丁。
而他對面那人端的好生厲害,虎背熊腰,一只胳膊足足有水桶粗細,滿臉橫肉兇神惡煞,可是這般高大的人,臉上卻只有一對綠豆大小的眼睛,露著淫邪的光芒,自打進來,那雙小眼睛就不曾離開過蓮兒芙蓉般的臉蛋。
酒仙兒假裝沒看見這個家伙的無禮舉動,斟完酒就朝著下一個客桌趕了過去,直到此刻,他的心才算平定下來,收起來臉上的畏懼與害怕,換上一副舒服的笑容。
這張客桌只有一個和尚,穿著燙金嶄新的袈裟,眉毛胡子一片雪白,年過古稀,身形消瘦,如同枯木,垂垂老矣。
可那張布滿皺紋的臉看上去是那么的安詳,讓人心神寧靜。
“大師,茶水涼了,要不幫您換一杯。”
酒仙兒放下手中的酒,去拿老和尚面前早已涼卻的茶水,可是老和尚去搖了搖頭。
“施主,不必了,你這即是酒館,老衲卻進來飲茶,本來就壞了規矩,豈能在勞煩與你。”
“大師說的哪里話,積德行善本就是我該做的,況且這天冷的緊。切莫壞了身子。”酒仙兒誠懇的說道,隨后對著柜臺喊了一聲:“蓮兒,去替大師再添一碗新茶。”
“好勒,馬上就來。”蓮兒興高采烈的應了一聲,一蹦一跳的到廚房燒水去了。或許氣氛是在太過于壓抑,小姑娘一聽有活動的機會,自然無比的高興,至于是燒水這種平常很無聊的事情,也變得無關緊要了。
老和尚看了一眼蓮兒離去的方向,忽然開口:“施主真的是好福氣,有這般懂事乖巧的孩子,貧僧觀其面相,日后非富即貴。”
“呈大師吉言,我不求這孩子大富大貴,只求她能平平安安的度過此生。”
酒仙兒聽老和尚這番話,自是開心,他就這么一個女兒,很是寵愛。
老和尚笑了笑,便不再開口,斂起胸前的佛珠,靜靜冥想。酒仙兒也知趣,不敢再打擾,便輕悄悄的離開了,回到柜臺,撿起蓮兒丟落的被子,迷瞪著眼睛,斜斜盯著這一群人。
有儒生,有劍客,有富商,普通百姓和和尚,他們落在一起,真讓人感覺奇怪。
況且酒館里就五張客桌,還剩下一張,像是刻意為誰準備的,而他們也在等那個人。
可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那么的重要,他只希望能平安的度過今晚。
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年紀大了,酒仙兒竟在此刻睡著了。
若他醒了,恐怕會嚇一大跳吧。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蓮兒奉這一杯茶從廚房走了出來,端到老和尚的面前。
“大師。請用茶。”
“多謝小施主。”
老和尚雙手合十,施了一禮,只瞥了一眼杯中冒出來的白花花的熱氣,忽然兩道學白的眉毛如同麻花般擰在一起,臉色微微一變。
蓮兒嚇了一跳,小臉憋的通紅,還以為自己倒得這杯茶有問題,惹了大師不高興,可是一杯茶能出現什么問題,小丫頭又驚又怕。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是不是小女子的茶有問題。”
“茶是好茶。”
“可是大師您為什么搖頭。”
“因為他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將這碗好茶喝下肚。”不知什么時候,滿頭黑發的劍客出現在蓮兒的身邊,俊朗的臉埋在掛在蓮兒身后如同瀑布的秀發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贊道:“好美,好看。”
蓮兒被這突如其來的侵犯下了一跳,回頭瞪了一眼黑發劍客,警惕的向后退了幾步。
“呦,這一生氣,竟然更美了。”黑發劍客笑的輕佻,像一個花花公子,但卻沒有后續的動作,只是抱著手中的劍,眼睛死死的盯著酒館的木門。
此時那儒生,竟也伸出了那隱藏多時完美無缺、令人羨慕的手,將面前剛盛滿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后兩眼悲戚的望著木門。
白發劍客此刻也提劍立在黑發劍客的身邊,這二人站在一起,更讓人感覺是一個人了。他左手搭在黑發劍客的肩膀上,右手的長劍已然拉出一尺,凌厲的寒光陡然將整個酒館全部籠罩,火紅的燭火此時也已黯然失色,不過同樣的,他的眼睛也盯著木門。
如此,那農民打扮的短小男子與那瞇著一雙淫邪小眼、虎背熊腰的大漢同時站了起來,眼睛竟也不約而同的望向木門,神色嚴峻,仿若門外隨時都有可能沖進來一直兇狠的野獸。
忽然,酒館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油燈上的小火苗散發著微弱的燈光將所有人的影子全都投射到酒館的一面土墻上,高矮胖瘦分辨不出,但卻抖動的厲害。
蓮兒本就面對著土墻,不管自己的影子還是別人的影子,她都看的清楚。正因為如此,竟讓她發現了不同,原本還以為是火苗的抖動致使所有印在土墻上的影子劇烈的抖動,可是偏偏在看自己的影子時,竟然是一動不動的。她瞥了一眼油燈的方向,那火苗居然也是筆直的,不曾晃動。
她收回目光,勇敢的盯著離她最近的黑發劍客,忽然發覺了一個秘密,剛才還不可一世的黑發劍客,身體在陰影中劇烈的小幅度的顫抖著,若不仔細看,哪能看到這一幕。
盡管他的目光還是那么的深邃而后犀利,臉上還帶著輕佻的笑容,可是在蓮兒的眼中卻難以掩飾他心中所表達出來的恐懼。
這絕不是冷的顫抖,因為屋內早已升起了爐火,溫暖如春。
蓮兒很害怕,她仿佛看見了一只全身黑溜溜、體大如小山的怪物,張著自己的血盆大口,朝著他們一步一步的靠近。蓮兒兩只小手緊緊握住向前的玉佛,口中念念有詞。不知不覺,竟連她自己印在墻上的影子也是抖動的了。
她突然想要回到柜臺后面,回到那個還在熟睡的父親身邊,因為那是依靠的地方,是安全的寄托。可是她不敢動,周圍實在是安靜的讓然害怕,仿佛只要她一動,這一切怪異莫測的氛圍就會被打破,變得更加的可怕。
吱、吱、吱……
不知道是否是害怕出現了幻覺,蓮兒的耳朵里竟聽出了腳底摩搓砂礫的聲音,這分明是有人在走路。
可是這里的人明明都沒動,不是聽錯又是什么。
蓮兒不斷的在心里暗示自己沒事,可偏偏這聲音在她的耳朵里越發的大,越發的清晰,好像真的是有人在一步一步的朝著她靠近。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又仿佛走了很遠。在絲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那腳步聲悄悄的走進了她的心跳,怪異的感覺和氛圍像是一把尖銳的刀慢慢的抵在她的后背,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她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甚至是呼吸聲,不多時,她那芙蓉般的臉蛋竟也憋的通紅。
咚咚咚……
忽然,腳步聲停止,發黃破舊的木門上發出了咚咚聲。
這么晚了,屋外竟有人在敲門,看來還是有人不怕這冷冽如刀的夜風。
這敲門聲除了讓人驚奇之外,也讓蓮兒驚醒,原來真的有人在走路,此時的她如釋負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倒也放了下來,原來這也不是什么可怕的東西,也是和自己一樣有血有肉的人。
她本想去開門,可是她發現黑衣劍客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深邃犀利的眼神完全變了,變得畏懼害怕,雖然臉上仍然掛著輕浮的笑容,但此刻看去是那么的不自然。
看來這屋內的氣氛并沒有因為這敲門聲好轉,反而更加的恐怖了。
咚咚……
敲門聲仍然在繼續,可是聽起來敲門的人并不著急,可是卻急壞了蓮兒。她著急去看屋外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可偏偏又不敢開門,如此,真像是一只小螞蟻在自己的心里面爬來爬去,讓人心急火燎的,甚是難受啊。
似乎過了半盞茶的 ?功夫,這持續不斷的敲門聲終于是進行了那熟睡中的酒仙兒,只聽他含糊不清的叫道:“蓮兒,怎的不開門,這大半夜的,誰……”
酒仙兒睜開他那僅剩的渾濁的右眼時,也被面前的景象嚇得叫不出聲來。
白日來來的客人居然全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如此看來,這門外敲門的人豈不是他們要等的那個人。
酒仙兒心里一顫一顫的,面如死灰,這不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爹!”蓮兒見酒仙兒睡醒,倒也不覺得那么害怕了。竟然緩緩轉過身體,腳步慢慢的移到木門前,她實在是想見見這屋外到底是什么人。
此刻,竟也沒有人阻止她,就連酒仙兒也是忘了開口阻止。
蓮兒打開門,只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巨大的陰影下面,小心的側過身,讓屋外的人趕緊進來,便匆匆關上了門,轉過身來盯著他。
他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身材勻稱、修長,五官清秀俊朗,穿著蔥綠錦織的棉襖,腰間別著一把白銀吞口、黑鯊皮鞘,鑲著七顆翡翠的刀,刀柄上甚至使用黃金打造出來栩栩如生的龍頭,龍眼則是兩顆價值連城的貓眼珍珠。
光彩奪目,英姿颯爽,蓮兒呆呆的望著這個男子,恍然間緩過神來便羞澀的盯著腳尖,口中訥訥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少女的心中都會懷著一些美妙的幻想。
他的出現也許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