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地震,中考,遇見你。
該怎么去形容那一年呢,5月的地震,麗麗把呆若木雞的我從搖搖晃晃的教學樓里面拉出來的時候,我看著周圍升起的塵土和此起彼伏的哭喊聲,腦子一片空白,直到聽見媽媽焦急的喊著我的名字,我才明白發生了什么。這一年我初三,除了地震之外,我的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讓我覺得世事無常、人生無趣,我用沉默對抗一切情緒,漸漸的沉進了自己的世界中。
15歲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個乖乖女,哪怕聽著父母爭吵、摔碗甚至廝打的聲音,我也是靜靜的坐在一邊,看著。但是上了初三之后,我開始對這樣的生活厭煩,當他們爭吵的時候,我終于開始咆哮,將房門重重關上,房外傳來父母的聒噪,房內是我的嘆息。我現在仍然能記起那時候自己敏感而脆弱的心,我將自己埋在一本本厚厚的題集中,我想離開這個地方,盡快的。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應該是讓人討厭的吧,蹂躪著父母的關心,也蹂躪著那些情竇初開男生萌芽的心意。早上四五點起床,晚上一兩點睡,中考的我過上了高考的生活,老師看著我日益蒼白的臉,勸說以我的成績完全沒必要為了中考如此拼命。但是我冥冥之中覺得,只有如此,我才可以離開這個地方,我真的很想拯救那個散發著霉氣的自己。
2008年9月,我如愿考上了一中最好的班級,那是我們緣分的開始,也是自我救贖的開端。初三整整一年我對自己的糟蹋終于在高一的時候得到報復,內分泌失調,臉上長痘痘,身上開始發胖,那是我最丑的時候吧,偏偏學習的激情已經在中考時用盡,曾經引以為傲的成績一點點的墮落下去,如我一般。我內心開始生出自卑,拼命的隱藏在人群中,原曾想離開黑暗,但在那段日子里,我想用黑暗包裹我不安的心。原以為高中三年就是如此那般了——直到我遇見了你。
每當我想起和你相遇的場景時,我都會在心里先給自己做一個這樣長長的鋪墊,印襯你給我帶來了如何珍貴的光明。那時,地震損毀的教學樓還沒有拆除重修,我們在操場的救災帳篷里開始了高中生涯。那天,你穿過喧鬧的人群叫我的名字,我回過頭瞅了你一眼,然后又繼續埋在方程式里,沒有半點漣漪。我沒有看見小說中那樣的燦爛的陽光,也沒有聞到白襯衣上的肥皂味道,在霧沉沉的帳篷里,你在一群哄笑的人群中紅著臉,不可置否。你說那時你被一群好友戲弄叫我的名字,但沒想到之前這樣一個沒有存在感的姑娘,竟在回眸間在你心中種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什么時候發芽成長,竟無絲毫察覺。受到小種子力量的牽引,你不自主的將位置移了又移,終于在某一天,你坐在我的身后,拍著我的肩膀說“嗨,我叫大灰”。但那時候我覺得你好討厭,在我的背后帖紙條,在我的凳子上撒粉筆灰,夏天將一個冰塊放進我的衣領。不捉弄我的時候,你在帳篷和帳篷之間的走廊拍著籃球,對著來往的女孩子吹口哨,你的這種陽光和活潑讓我厭煩——我討厭一切光明的東西。
有一天,你義正言辭的讓我快點交化學作業——這也是我討厭你的一點,我最討厭化學,而你是化學課代表。往常我都是用“沒寫,不交”打發你,但是這次你卻格外執著,硬生生逼著我抄完了你的遞給我的答案。接下來的化學課,我聽見化學老師在帳篷外用戒尺重重拍在沒有交作業的同學的手心,我的心里一陣唏噓,不知道該感謝你救了我,還是鄙視你對其他同學見死不救。但是從那以后,我對你不再戒備,當你再捉弄我的時候,我就捉弄回去,然后再瞪你一眼,你說“灣灣,你瞪人的時候真好看”。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遇到你后,我的笑容逐漸多了起來,但是光明總是晚于黑暗一步,我在家庭和學業以及之前一直積攢的抑郁的幾重壓力之下倒下了,我清楚的記得那是我們高二的時候,我們分在不同的實驗班,當時正好是學校籃球比賽,總決賽是我們倆所在的班級,你是你們班級的主力。當我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想必你正拿起決賽的冠軍獎杯。后來聽別人說,那場比賽,你貢獻了大部分比分,漂亮的技術在全校都引起了轟動。直到現在我也沒有看過你打比賽,沒有目證你輝煌的青春,我只記得那時的我躺在病床上,看著醫生嚴肅的表情,腹誹自己是不是這就要去了。
生病之后,也許是因為我的病使得原本爭鋒相對的父母變得溫和了許多,也許是我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情,我的心中逐漸變得清明,在醫生的強烈建議下,父母給我辦了休學,我在家中安靜的縫補那顆有點破碎的心。
2010年正月十五,我被閨蜜拉著去看煙火表演和燈會,當最后一顆煙花升空的時候,我收到你的短信“和我在一起吧,我等你”,我的心隨著天上的煙花一起炸開,匆忙的回復“不要開玩笑,我們只是朋友”。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這樣破碎的我如何擔得起一份美麗的愛情,我的心緒尚未從低谷中出來,我的容貌也因喝藥變得丑陋而油膩,這樣的我甚至都不敢去見你。后來你說,比賽后有一段時間都沒有看見我的身影,四處打問才知道我已經休學,你的心變得焦躁不安,在向我短信問好了幾個月之后,終于隱忍不住向我表達了心意,潛意識覺得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的拒絕讓你痛苦,但是你心里已經下定主意復讀一年和我一起高考,說好的等我,不是說說而已。我不知道你那時的心意有那般堅定,你也不知道我那時候拒絕你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第二天,閨蜜來看我,她說,人生難覓一知己,困難是可以克服的,以后再回想現在,你真的不會為今日的錯過而后悔嗎?我思考了整整一天,正月十六晚上十一點,我給你發短信“你知道嗎,再過一個小時就是我就十七歲了,你這可是誘拐未成年哦”,許久,你回“生日快樂”,又過了許久,你回一句“啊????”。
你果然說話算話,高考結束后,你扔掉了你的志愿填報單,把書從三樓搬到四樓,笑著跟我說,從今以后我就又是高考大軍的一員了。但是很不幸,那一屆的高中搬進了新校區,只剩復讀生在舊校區守望,我在開滿櫻花的新學校里給你寫信,告訴你我的喜怒哀樂,附上我晨讀時候采下的四葉草。那時候的我依然不美麗,但是我開始學著去面對,去忘記曾經的自己——光芒的自己以及黑暗的自己。我開始試著溫柔的面對生活,生活竟也對我有些溫情的顏色了。高三很幸苦,你復讀也是頂著巨大的壓力。但是我卻總是充滿希望的,我知道路的盡頭有你等我,這讓我勇敢。你告訴我,你要帶我去看海,去看雪,去看一切美麗的東西,我懷揣著美麗的信念,在懸梁刺股的日子里品嘗甘甜。
我們的故事很簡單,沒有轟轟烈烈,也沒有太多的曲折,和小說里的青春故事比起來就像一杯清淡的茶,在后知后覺中才能品味出其中綿長的回甘。
2012年12月,我們站在東北被白雪覆蓋的黑土地上,你模仿電影里的場景在雪地里給我畫一顆桃心,手被凍的通紅,一邊搓著手一邊恨恨的說電影里的浪漫都是騙人的。我抱住你,心中開出了美麗的花,一如你說等我的時候那漫天綻放的煙火。
? ? Ps:2008年,因為受免疫疾病的折磨以及家庭的原因、學業的原因等等,我得了輕度抑郁。2009年,免疫疾病復發,開始喝激素,我變得又胖又丑,Y先生就是那時候跟我表白的。我想美好的感情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沒有那么多曲折和波瀾,但是你和他在一起,世間萬物都變得美麗了,連著自己也渴望變得美好。現在我們依然在一起,這么多年,他一直不太會說太多的甜言蜜語,但是我知道,陪伴就是最長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