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

  【1】

  梁家獲罪的消息傳來時,我正在書房里謄抄《木蘭辭》。

  管家慌慌張張的跑進書房,氣喘吁吁,聲音無措,“小……小姐!家里來了一群官兵,扣押了老爺和太老爺!”

  話音剛落,便有一群官兵魚貫而入,制住管家,將我團團圍住。

  我握筆的手頓住,抬頭看著這層層圍住我的官兵,面色平靜。

  梁家是武將世家,從小,阿爹便把我當做男子來教養,總是和我說,紅玉,你是梁家的人,縱然是女兒身,大事面前也需得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看著身前層層疊疊的人,我想,我這次大概是做到了阿爹口中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一個身著朱紅色山水官服的男子撥開人群走到我的面前。

  關于朝中不同品級官員所著服飾,阿爹曾經說予我聽過,這朱紅色山水官服,在朝中是五品官員。

  男子眉目有些清冷,淡淡地迎上我的目光,緩緩開口,“梁小姐,梁將軍因延誤戰機,而致平定方臘之亂一戰戰敗,圣上龍顏大怒,降罪于梁家,梁家上下男子斬首,女子充妓,此番得罪了。”

  聲音平鋪直敘,不帶有一絲感情。

  我心間大震,執筆的手微微顫抖,墨水浸染了宣紙,留下重重的一抹印記,面色卻仍舊平靜,“我阿爹呢?”

  “梁將軍已經被押往大牢了。”

  我死死捏住筆桿,意圖壓下心間那綿延不絕冒出的慌亂。

  空氣一時靜止,他就站在旁邊也不催促。

  終于,我緩緩擱下手中的狼毫,低頭時不經意間看到了宣紙上那道濃重的墨點,腦子里不合時宜的冒出一個念頭——可惜剛謄寫的這首《木蘭辭》毀了。

  念頭不過轉瞬即逝,我雙手捏緊成拳藏于袖中,抬頭直視那雙清冷的眸子,語聲平靜,“可以讓我再見一見我阿爹嗎?”

  他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我良久,方才輕啟薄唇,“好。”

  宣和二年,睦洲居民方臘,嘯聚山民起義。方臘叛軍迅速發展到幾十萬人,連陷州郡,官軍屢次征討失敗,而我的阿爹因在平定方臘之亂中貽誤戰機,戰敗獲罪被殺。

  從此……我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梁家大小姐了。

  【2】

  離開東京,被押往京口的那天,天空飄著綿綿小雨。

  出了城門,回望東京城,內心的悲傷忽然無以復加,我的腦海中,不斷地冒出最后見阿爹那一面時,阿爹對我說的話

  ——紅玉,此番永別,阿爹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帶著阿爹的那一份一起,知道嗎?

  細雨綿綿,打濕了我的發絲,我的心也同時變得冰涼徹骨。

  “想哭就哭出來吧,已出了東京城,不需要再忍著了,”囚車旁,男子開口,聲音帶了一絲不忍。

  這句話仿佛一個開關,將我所刻意壓制的所有情感引發了出來。

  淚水從眼眶內決堤而出,有關阿爹的記憶在腦海中變得異常鮮明。

  七歲那年夏天,我因貪玩在永樂巷玩到了天黑方才回家,到家之后,阿爹看見我二話不說沖過來一鞭子就抽到了我的身上。

  我被抽蒙了,看著阿爹臉上的怒容,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然而不需要我反應,阿爹的責備便鋪天蓋地的向我砸了過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因為擔心你,我讓所有的家丁都出去找你了?老子都他媽差點報官了!你娘走得早,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我雖頑劣,但對阿爹還是十分敬重的。

  阿爹話還沒說完,我便撲通一聲跪在了阿爹面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阿爹!紅玉曉得錯了!”

  府門口的大紅燈籠被風吹得輕輕搖晃,阿爹看著我,終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唉,罷了,從明日開始,你便早起隨我學武吧。”

  夏夜的風帶了些許燥熱,我倏地抬頭看著阿爹,眉眼間全是喜色。

  此前阿爹總不愿教我武藝,說是女孩子得有女孩子的樣子,整天打打殺殺的不成體統。

  “阿爹,此番你怎的愿意教我了?”

  風微微吹起阿爹的衣擺,他伸手輕輕的捏了捏我的鼻頭,語聲無奈,“還不是怕你這個闖禍精在外頭闖禍被人給欺負去了。”

  我笑了笑,抓住阿爹的袖子撒嬌,“哪有!從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學武,以后要做一個和阿爹一樣的大英雄!”

  阿爹看著我,目光深邃,良久,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微微笑了笑說,“好。”

  記憶戛然而止。

  寬敞的官道上,囚車顛簸著駛向遠處,細雨綿綿,不絕如縷,我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虬結在一起,顯得十分狼狽。

  眼前,道路悠長,前路未知。

  阿爹曾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轉頭,緩緩開口,“你叫什么名字?”

  “韓世忠,韓愈的韓,世代忠良的世忠。”

  【3】

  “梁紅玉,你已經不再是梁家大小姐了,何必再做這些無用的掙扎。”

  我冷笑一聲,用手背抹掉嘴角冒出的鮮血,凝視著圍在我身周的十幾個壯漢,眼神冰冷。

  阿爹大概未曾想到,他所教我的武藝有一天會用到這種地方吧。

  “雖為營妓,然此心不改,風骨猶存!”我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的直視前方,“想要我以身侍人,那人需得頂天立地,豪氣蓋世!”

  大概是被我的氣勢所迫,四周倏地安靜下來。

  管事的營姐兒剛想開口,便有下人走入院內,附在她耳邊輕聲的說了些什么。

  下人離去之后,營姐兒復又看向我,目光帶了幾許復雜。

  良久,她終于開口,“罷了,不以身侍人便不以身侍人吧,但是平時的應酬活動,你還是推拒不得的。”

  風在這一刻仿佛靜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穿越了山海般飄渺而悵然,“好。”

  從這以后,我開始跟著營姐兒學那些過去我十分討厭的歌舞琴棋,在煩躁苦悶之中,驚喜的發現,這些令我討厭的東西,竟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

  于是,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波瀾不驚。

  我時常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思念阿爹,思念在東京城的過去。

  我也常常會夢見,阿爹拿著從東街劉阿婆那里買的糖人一臉獻寶似的拿到我面前,最后一臉心滿意足的看著我喜笑顏開的模樣。

  夢中……總是美好的,然而大部分時光,我都不得不醒來面對殘酷的現實。

  在外人面前,我總是一副淡然安寧,從容不迫的模樣,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頭下的枕頭已經不知道被淚水浸濕了多少次。

  我偶爾也會想起那個叫做韓世忠的男子,然而自將我送到京口之后,我便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4】

  寬敞的大廳里,熙熙攘攘的坐了十幾個營妓,我獨自一人坐在一處,等待著營姐兒的安排。

  自入營以來,我便常常是獨自一人,除了營姐兒之外,我和其他人未有過任何交集,一是她們不想,二是我自己不愿。

  我心中所想是萬里山河,家國天下,而她們所思是如何討好恩主,飛上枝頭變鳳凰。

  話不投機,半句也多。

  我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的看著眼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營妓,心里想著,待會兒在宴會上順點什么好吃的。

  驀的,不遠處那刻意壓低聲音交談的三個營妓引起了我的注意。

  想必她們怎么也想不到,我自幼隨父親習武,耳力異于常人,即使她們刻意壓低了聲音,我還是將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梁家都已被查抄這么久了,她這幅樣子是做給誰看,還當自己是梁家大小姐呢。”女子聲音刻薄尖酸,我好奇她的模樣,抬頭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是一個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姑娘,下巴尖細,模樣雖不是上乘,倒也算不錯。

  “就是,”她身側一個穿著湖綠色碎花裙的女子出聲附和,“那副清高的樣子,看了就讓人討厭。”

  我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清高嗎?

  大廳內,嘈雜喧鬧,她們還欲說些什么,然而還未來得及開口,營姐兒便走了進來。

  “姑娘們,隨我入宴吧。”

  ******

  聽營姐兒說,此次需要侍奉的,都是是朝里的一些大人物。

  大人物呵……我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快點走!別讓大人們等急了!”營姐兒轉頭催促。

  一陣風吹過,帶來了些許涼意,我緊了緊自己的衣領,不敢耽擱,加快了步伐。

  似乎,冬天快到了。

  【5】

  席上觥籌交錯,嘈雜紛紜。

  茫茫人海之中,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面孔——韓世忠。

  他默默地坐在席間最角落的地方,清冷的眉目間,帶了些許灰敗。

  我有一瞬間的怔愣,不見的這段時光,他……經歷了什么?

  “紅玉,”營姐兒喚回了我怔愣的思緒,我應了一聲營姐兒,便收回了目光,去做自己該做的事去了。

  然而莫名的,自入席之后,我感覺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去捕捉時,卻遍尋不到,于是我只得作罷。

  宴會廳內,點上了地龍,暖融融的,我原本有些瑟縮的身子漸漸地伸展了開來,開始熟練的為大人們將空了的酒杯一一斟滿。

  這場宴會是為慶祝平定方臘之亂而設,宴請的人大多都是一方將領。

  方臘……

  雖然我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這個名字我總是會時不時想起,這個嘯聚山民起義,害死我阿爹,讓我梁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大殿內,燭火明媚,我收斂了心神,將目光悄悄的移向角落那人,今日他穿了一身玄色長衫,周身氣勢如虹,縱然是坐到了角落里,卻依舊引人注目。

  他可也是平定方臘之亂的功臣?

  他可還記得我?我忍不住想。

  思緒紛繁間,終于熬到了宴會結束。待到出了大殿時,我方才發現,自己忘記從宴會上順些好吃的吃食了。

  我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大腿,正想著要不要溜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剩下的,一只雞腿忽的破空而出,大刺刺的出現在我眼前。

  香味在我鼻前的空氣中彌漫,我還未來得及思考為何大晚上的會有雞腿出現在眼前,便抬手一把扯過雞腿,放入口中,嚼了兩口,方才心滿意足的抬頭看去。

  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忽的撞入我的眼中。

  是韓世忠。

  他向來清冷的眸子里帶了些許暖意,“好久不見。”

  【6】

  是夜,月涼如水,我和韓世忠并排坐在屋頂上,頭頂的月亮被烏云遮住,時隱時現。

  “一別多時,可還安好?”

  我將雙腿蜷起,非常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方才緩緩開口,“能吃能喝能蹦能跳。”

  “你呢?近來可好?我剛剛在宴會上看到你臉色不太好的樣子,”我將頭轉向他,看著他冷硬的側臉,語聲不自覺的帶了一絲關切。

  他用手輕輕的扣了扣身下的瓦片,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的確不太好。”

  驀的,我的內心忽然傷感起來,原來,所有活在這個世上的人都是滿身荊棘。

  都是……身不由己。

  “仕途不順,整日摧眉折腰以事權貴,生活似乎被黑暗所籠罩,見不到一絲光亮。”

  他的聲音悠遠而綿長,帶了些許莫可奈何的嘆息,對他自己,亦是對這個時代的嘆息。

  我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安慰。我自己也身在命運的泥淖之中,拼命掙扎,卻仍舊掙脫不了身上的束縛。

  兩廂無奈,最終卻是他先打破了沉默,“你可曾恨圣上,恨大宋?”

  微涼的風吹得我一陣瑟縮,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未帶絲毫遲疑地回答他,“從未。”

  他轉頭凝視了我一會兒,從懷中掏出一張宣紙,塞到了我的手中。

  “還給你。”他說。

  我看著他,目露疑惑,遲疑著緩緩的展開了手中的宣紙。

  是一首《木蘭辭》,字跡工整,遒勁有力,卻沒有寫完,在辭的正中,一團濃重的筆墨印記靜靜地躺在那里。

  倏地,我心間大震,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我幫你收起來了,”他笑了笑,語聲寧和,“你要堅信,我們的夢想,終有撥開云霧,得見月明的一天。”

  烏云忽然散去,在月色的照映下,他的側臉更顯冷硬。

  我緊緊的捏著手中的宣紙,忽覺鼻頭有些發酸。

  【7】

  街道清冷寂靜,一頂大紅色的喜轎從側門抬進了韓府。

  婚房內,我輕輕掀開喜帕,大紅色的婚房倏地映入眼簾,內心本有的那一抹忐忑此時反倒消失無蹤了。

  阿爹,現下我過得很好,以后我會過得更好,成為像花木蘭那樣的巾幗英雄。

  婚房被人從外推開,我趕忙把喜帕放下。

  腳步聲從門口由遠及近。

  不一會兒,韓世忠低醇的聲音從我身側傳來,“委屈你了。”

  我笑了笑,輕聲回道,“不委屈。”

  ******

  建炎三年, 御營統制苗傅與威州刺史劉正彥擁眾作亂,強迫高宗讓出帝位,內禪皇太子,由隆祐太后垂簾聽政。

  一時之間臨安城內風雨飄搖,人心惶惶。

  是夜,昏暗的房間內,燭火明滅,縱然現今形勢嚴峻,隆佑太后和宰相朱勝非仍舊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

  “紅玉,”朱勝非臉色凝重,“此番我大宋的存亡,便全在你手上了。”

  我坐在下首,低垂著頭,沒有立時回答。

  約摸一個時辰前,隆佑太后詔我密談,來之前,我內心便隱約感覺到了大概是所謂何事。

  我的夫君韓世忠在秀州擁有重兵,苗傅作亂,為今之計,只有讓我出臨安城,奔往秀州向我夫君求援,解救大宋于危難之中。

  然而當事情真正擺到我面前的時候,內心還是免不了有些踟躕。

  我清楚自己的恐懼來源于何處,現今的我已為人婦,有了牽掛,有了我與世忠的兒子,安兒……

  年少時的意氣風發被生活的煙火氣磨滅,即將殆盡。

  “紅玉……”隆佑太后欲言又止,兩如此重托交由一個女子,說完全放心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如今,這是最好的方法,亦是唯一的選擇,“這件事對于你來說,的確有些難,但是……”

  “我去!”我驀然抬頭,眼光灼灼的盯著隆佑太后。

  就在剛剛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外在客觀條件從來都不應該成為阻礙心中夢想的障礙。

  在我沉默的那短暫的片刻時間里,我反復詢問自己內心,當初我為何要嫁給韓世忠?難道幾年的人婦生活已經磨滅了我心中的熱血嗎?

  我想起,每當午夜夢回,我總是會起身尋找書案,提筆默下一首《木蘭辭》。

  每當我寫完最后一個字時,內心的悵然總是無以復加。

  我還是想上戰場,還是想護衛大宋,還是想讓這風雨飄搖的亂世重新變得安穩,還是想……成為像花木蘭那樣的巾幗女英雄。

  有些事情現在不去做,以后大概便再沒有機會。我想,山阻平山,海阻填海,才是我現下最應該做的。

  “那安兒……”

  宰相大人露出一抹猶豫,似乎也覺得這件事對于我一個女子而言有些為難,畢竟這不僅關乎我的安危,還關乎與安兒的安危,甚至還關乎整個大宋的存亡!

  夜色里,燭火灼灼,我的眼神也和這燭火一樣熾熱,“我帶著他一起出城!”

  【8】

  山風吹拂著我的發絲,我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阿娘,我們要去哪里啊?”安兒窩在我懷里,仰頭看著我,稚嫩的聲音帶了些許迷茫,我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韁繩。

  “去找你阿爹,”我說。

  我驅馳著胯下的馬匹朝秀州方向奔馳,片刻不敢停歇。

  終于一日一夜之后,在熹微的晨光中,我看見了秀州的城門。

  此時天色還早,城門還未開,我用力扯緊韁繩,迫使疾馳的駿馬停在了城門口。

  在城門上值守的士兵發現了我,他扯著嗓子大喊,“來者何人!?”

  我仰頭,眼中閃爍著名為興奮的光芒,“秀州梁紅玉。”

  原本昏昏欲睡的安兒被我們的動靜弄醒,他迷蒙著雙眼問我,“阿娘,怎么了?”

  我撫了撫他的頭,“安兒,我們到秀州了。”

  【9】

  建炎三年,苗傅作亂,梁氏紅玉攜子,晝夜奔赴秀州,尋夫求援,叛亂終平。

  木制的雕花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我站立于案幾之前,提筆揮毫。

  “又在寫《木蘭辭》?”身旁,世忠雙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我筆下的宣紙上。

  我提筆的手一頓,一時之間有些恍然。

  猶記與世忠初相見時,是梁家遭難,那時我正在書房內寫這首《木蘭辭》——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時光匆匆流逝,一晃竟已這么多年了。

  “世忠,”我開口,“以后就讓我陪你一起領兵作戰吧。”

  年少時,阿爹怕我被人欺負,教我武藝,學武藝的同時,阿爹總喜歡在我耳邊談兵法,耳濡目染之下,我對兵法倒也略知一二。

  思及此,我微微有些怔愣,大約……我對于大宋的熱愛,對于戰場的向往源于少年時阿爹對我的影響。

  世忠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從我手下抽出來那張宣紙細細觀看。

  仍舊是簪花小體,后面寫的幾個字,字跡還未干,他的聲音沉穩有力仿佛千鈞之重,“好。”

  建炎四年,金軍長驅江浙劫掠之后,意圖渡江北返,浙西制置使韓世忠率兵阻截,作為韓世忠的妻子,我亦隨軍前往。

  江上的風肆無忌憚的吹著,喧囂不寧,我手執桴鼓站在戰船上看著對面的金人,眼中抑制不住的露出恨意。

  手起槌落,鼓聲如雨點般落下,鏗鏘有力。

  思緒萬千,許多念頭紛紜而過,我想起了年少時阿爹教我武藝,告訴我,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想起了梁家被下罪時,東京城似乎頃刻之間失了往日的色彩;想起……

? ? ? 而此時此刻,我終于在黃天蕩將這一切都還給了金人。

? ? ? 眼眶驀然有些濕潤。

  阿爹,你看到了嗎,紅玉終于成為了和你一樣的大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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