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小學還是初中的語文課本上有一篇豐子愷先生的《白鵝》,年代過于久遠,但是豐子愷先生的的文字與他畫的插圖使那只高傲的白鵝給我留下的很深的映像。龐大的身體,雪白的顏色,雄壯的叫聲,軒昂的態度,高傲的脾氣,和可笑的行為。白鵝與豐子愷一家共同生活在他們的故居,故居易手之后,豐子愷不寫故居,卻寫白鵝。因為在他心中,白鵝是更值得他留戀的朋友。
“在這荒涼舉寂的環境中-,這鵝竟成了一個焦點。凄風苦雨之日,手酸意倦之時,推窗一望,死氣沉沉分惟有這偉大的雪白的東西,高擎著琥珀色的喙,在雨中昂然獨步,好像一個武裝的守衛,使得這小屋有了保障,這院子有了主宰,這環境有了生氣。”甚至在豐子愷心中白鵝是小屋主宰,而他,是能容忍這位主宰且與其友好相處的人。
在世人給豐子愷的評價中,畫家往往是他最先被提及的一重身份。豐子愷的畫有溫情與天真,有美好與贊美,也有現實與批判。即使是漫畫這種簡單的形式,豐子愷也能讓其表達很多深意。豐子愷的很多漫畫都取材于兒童,記錄了很多的時間的美好與兒童的天真浪漫。所以去看他的畫集,去尋找心中的那份天真浪漫。
說到豐子愷先生的文,除了《白鵝》,我閱讀的機緣是買了一本《緣緣堂隨筆》,閱讀后可謂愛不釋手,便借著勁頭看完了《緣緣堂再筆》。緣緣堂是豐子愷的故居,名字取的隨意,卻因為豐子愷而賦予其一份獨有浪漫。現實中,緣緣堂是豐子愷的家,最初不過是學校的寓所,后來是他在故鄉桐鄉縣所建的高樓,不論是哪種形式,緣緣堂始終是豐子愷讀書寫字畫畫的地方。更深意義上,緣緣堂的本體毀于炮火,形散了,意卻沒有流失半分,豐子愷還是豐子愷,緣緣堂也始終是豐子愷讀書寫字畫畫的地方。
我最愛讀的便是飽含回憶的散文,過去的,失去的都在回憶中顯現,且比任何時刻都更加珍貴。而緣緣堂中滿是這樣的珍貴,幸福是珍貴的,悲傷也是珍貴的,一件瑣碎事一個小物件,一草一木一白鵝都是珍貴的。孩童是天真浪漫的,豐子愷比孩童更加天真浪漫,他也懂得如何去描寫這種浪漫。一如歸有光寫下《項脊軒志》,越是平淡的文字越發的顯得浪漫。豐子愷的浪漫也在他的平淡的文字中。
“寓樓的窗前有好幾株梧桐樹。這些都是鄰家院子里的東西,但在形式上是我所有的。因為它們和我隔著適當的距離,好像是專門種給我看的。它們的主人,對于它們的局部狀態也許比我看得清楚;但是對于它們的全體容貌,恐怕始終沒看清楚呢。因為這必須隔著相當的距離方才看見。唐人詩云:“山遠始為容。”我以為樹亦如此。自初夏至今,這幾株梧桐樹在我面前濃妝淡抹,顯出了種種的容貌。”
“誰言我左額上的疤痕是缺陷?這是我的兒時歡樂的佐證,我的黃金時代的遺跡。過去的事,一切都同夢幻一般地消滅,沒有痕跡留存了。只有這個疤,好象是“脊杖二十,刺配軍州”時打在臉上的金印,永久地明顯地錄著過去的事實,一說起就可使我歷歷地回憶前塵。仿佛我是在兒童世界的本貫地方犯了罪,被刺配到這成人社會的“遠惡軍州”來的。這無期的流刑雖然使我永無還鄉之望,但憑這臉上的金印,還可回溯往昔,追尋故鄉的美麗的夢啊!
這兩段我所喜愛的文字,一段摘自《梧桐樹》,一段摘自《童年的夢》,描寫的不過宅前鄰居家的梧桐樹和自己額頭的傷疤。其平淡中的浪漫細細品味下來不亞于一杯香美的茶,令人回味。這種平淡,是得經歷過生活的磨練,是得有一顆天真浪漫豁達的心的人才能寫出,也是我一直的追求。
“不亂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豐子愷說道,也唯有豐子愷這般天真浪漫的人能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