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離職,并不想多去討論職業規劃或行業前景,不管怎么說都是個優秀的公司,處在爆發的領域;
更多的,想借此機會收拾下過去大半年的所思所想;
短暫退出忙碌的狀態是重要的,亦需要這一次復位一切的機會;
過去大半年人變得焦躁,總試圖證明什么,開始過分關注事情的正負影響,以及可能引去的最終結果;
對事物急于做出評價和預判,超出了體會事情本身;
而另一方面,又在不停的解決問題和陷入新問題,越想跳脫出這種狀態,越慢不下心處理好手頭每一件事;
對于越來越高水平的焦慮,開始隔絕掉自己的情緒,但明知這并沒有解決根本問題;
終于給自己挖的坑越來越多,有關工作,也有關生活;
每次騎車,人和物不停穿梭,也會明白自己不必局限在許多事中,多年后再看不過是笑話;
穿行超市時,又看見許多漫無目的的眼神好似任由人的本能在無意識的生存著,不想那樣,想看清自己每一階段的處境;
各式互相矛盾的思想在自己腦海中演化,有所悟,有所惑;
一點點明白世間鮮有跨越時間因果而絕對正確的道理,只有自己嘗試踐行并得以不斷鞏固的個人哲學;
認知偏見與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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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家通吃,弱者無理
A在電梯上不停做俯臥撐,B在電梯上用頭撞著門,C默默按了按鈕去頂層;
到了頂層,鎂光燈下的A說自己很努力,B說自己甚至流了血,C并不愿分享他的經驗;
堅持不懈還是頑固不化,靈活變通還是缺乏主見,思考周全還是顧慮太多,分寸有度還是不知火候;
這些用詞的陰陽褒貶,無不是以一個既定的結果來反向定義;
努力可能為的是掩蓋內心思慮的不足,思考也會成為不愿行動的借口;
認識到這一點時,開始懷疑許多堅持的事情究竟是好是壞;
時間無法被跨越,也無從完全控制住生活中的其他變量來作對比,想參透一件事對最終成果的意義真的很難;
少數并不意味著正確,而催人踐行主流價值觀下優秀特質的用意又何在?
拋去那些美德與品質,能看到更多人們明知卻不愿聽到的詞語,機遇,時間,資本,不過是怎樣怎樣,但你不行;
各種觀念逐漸重構之后,方明白沒有真正的道理,只有自己相信的選擇和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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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自己想象的更狹隘
Wherever you run into it, prejudice always obscures the truth.
大腦會自動過濾反對的聲音,找到支持自己論點的證據;
我們所謂的理智,可能不過是為潛意識尋找論據的仆人;
早在一枚硬幣被拋起之前,我們心中早已有了既定的選擇;
在試圖客觀的去分析事件本身時,偏見已提前帶偏了意識,戴上了濾鏡;
這些偏見來自未經邏輯推演得出的經驗性認知,帶有情緒的觀察,以及錯誤的線性歸因方式;
抽離情緒,盡可能多的收集事實,將事件在自己腦中由因及果的完整推演,比單一的從別人口中聽取結論和判斷更靠譜;
商業邏輯一定先行于反饋數據,病理一定先行于癥狀,反向歸因,則容易忽略看不見的重要因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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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界早在看不見的地方做了限制
關于新聞:引導輿論無需扭曲事實,只需選擇性的披露事實。
可以選擇微信,可以選擇電話,這是拿起手機后已被確定的選項,被習慣所綁票,我們不會再思考本可以跳出來選擇書信;
當我們被動給到了兩個選項,幾乎不會去思考為何自己不能做出第三種選擇;
人們喜歡帶有情緒的故事,簡單易懂,而且聽眾會被撰寫者引導,代入進去自動填上自己幻想的那部分;
每一個無意識的選擇都可能為自己套上了枷鎖,看新聞時用單一的語言,信息的渠道僅限于朋友圈,將已知的經驗套用未知,卻不收取反饋,或掩耳盜鈴的蒙蔽現實;
不出去走走,極易以為這便是全世界;
雙向思考
對于偏見:盡可能完整的復盤事實,是自己盡力消除主客觀偏見的方式;
對于邊界:意識到邊界的概念和存在,從起點 + 邊界兩方雙向互向思考,達到匯合點便串通了整個邏輯,這樣的方式能盡可能多的消除邊界帶來的影響,因為從一開始邊界的限制就已被考慮,不會等到事情進行到一半時才發現或意識到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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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的體會生活本身
將自己的每天當做生命最后一天,Carpe Diem, 抓住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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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確自己的最終目標,調整步伐進退
為了使得產品某個主打的功能得以突出,我要有意識的在其他部分做減法;
為了早日實現財富自由過懶日子,我需要盡可能先不偷懶增加被動收入;
為了達到一份屬于自己的理想職業,我需要放棄現有的主流價值觀認為更好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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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確生活的最終形態,在每個選擇路口為之做出傾向性選擇
有一個明確的終點,在生活每個選擇的岔道口上,會更明確自己要走哪條道;
那么在下一個岔道口,才會有更靠近終點的選項,一次再一次的選擇,會越來越靠近直至達到終點;
確實是一句雞湯味的廢話,但我和我所問過的人中,明確了解自己想要的,不是件易事;
If you live each day as if it were your last, someday you'll most certainly be right.
未解決的沖突
如果這樣寫下去,最終可能會成一篇好為人師的“你要如何如何才能怎樣怎樣”的說教文;
但現實是,我在踐行這些自己相信的道理,還沒有到達一種理想的狀態,無權站在半山腰上擺出勝利者的姿態;
這些處事哲學一定也伴著副作用,比方努力去找到一個既定的最終目標時,會影響體會每一個當下;
在這過程中,我一點點失去信心,至今未見理想的人生狀態可供參照,也逐漸確信自己想要的理想狀態太過苛刻難以存在于現實;
痛苦讓人清醒,理想世界自己造,在這過程中,視野和焦點在變,或許能在工作和事業之外見到可向之學習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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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和欲望
無需掩飾,財富是我追求之一,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意識到要有意克制自己的欲望,也是在過去半年;
當財富增長,會看到越來越多更有財富的人,而這種差距,會隨層級升高而越發明顯;
把最終目標設定于外界,會一點點拿出更重要的東西去換,健康,家庭,身心自由,短暫退世并慢下來的勇氣;
本該好好專心過年,第二天看到朋友圈一樣內容的刷屏,是自己并不認可的生活態度;
輿論大肆聚焦的年輕創業者,很難想象他們付出了哪些,功成之后又有哪些東西被持續綁架;
無論大價值觀還是輿論風潮,都在標榜商業和財富上的成功,少有更多元的價值評判標準;
但反過來審視自己,批判別人顯得自己有道理的嘴炮總是最容易的;
對這些身外之物的追求,占有與克制,標準如何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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態度與能力
關于態度比能力更重要的結論,我在遇到非常難解決的問題之后有所轉變;
才發覺自己也不止一次給別人造成了這樣的麻煩,有心而無力解決,卻占用了別人的時間和精力;
交朋友無所謂利益交換或價值達成,但真正為了解決問題,有心助人不等同于有力助人,自知者會讓出時間成本,僅憑一片好心則浪費了本可以找到更有能力者的時間和機會;
知道自己能力的邊界尤其重要,但了解自己,真是一件難事;
很多時候,我們也無法越過這道互相了解所限的坎,去了解雙方所及范圍內是否有更有能力的朋友或同事;
同樣的道理,適用于過來人與長輩在給出人生經驗時,許多已經不再能套用現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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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的是遇見理解
活著是個隨時間不斷積累的過程,每個個體的經歷,選擇接納并內化的信息會越發不同;
巧的是,我們也正處于這樣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獲得信息的邊際成本幾乎為零,伴著偏見,人們能越發肯定自己所堅持的信仰,這必然導致著人與人之間鴻溝越發明顯;
后喻時代,對于指數性發展的科學技術,無論老少,都是技術時代的移民,老一輩受曾經依賴并受益的生存哲學所影響,反而更難拋起原有經驗,接受新的認知;
一邊要捍衛自己的長者地位,一邊又發現自己的認知與現實世界不停產生錯位;
對于家族傳統,我們不再受生存所限,真正意義上擺脫果腹的問題開始追求自我價值最大化實現,踏入移民潮力求尋得最適合的位置;
對于職場規則,何謂堅持和機遇,不同組織集體的形態、價值觀、主營內容、盈利模式越發多樣,我們不再需要強迫改造自己去適應環境,而是通過變換和嘗試去尋得最適宜自己演化的土壤,甚至自己創造;
過去存在著若干長者,憑借著在特定的文化系統中日漸積累的經驗而比青年們知道得多。但今天卻不再如此。不僅父輩們已不再是人生的向導,而且根本不再存在向導,無論是在自己的祖國還是在整個世界,人們都無法找到指引人生的導師。沒有任何一位長者能夠知曉這20年里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對他們生活于其中的世界有何了解。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一代曾經目睹新能源形式的變化、通訊手段的更替、人性定義的反復,能夠敏悟宇宙開發的限制,有限世界的確定性,以及生與死的不可背逆;沒有任何一代能夠了解、經歷和吸收在他們眼前發生的如此迅猛的變革。—— 瑪格麗特·米德 《文化與承諾》
這些話源于一位人類學家于上世紀70年代出版,討論代溝問題的著作,而今天距離那個年代已發生了更多翻天覆地的變化;
技術在發展的越來越快,許多職業在未來二十年內甚至會被機器和人工智能取代,時代與時代之間的間隔只會越來越大,與我們間隔二十多年的長輩不理解我們,正如我們不理解與我們間隔十多年的晚輩,這個時間間隔,還會愈發縮短;
對于越來越快的技術,我們都是移民,在開放的信息海洋中,沒有誰的生存哲學絕對正確;
碼字的意義之一,每隔一段時間的心智演化,再回去審視自己過去所持有的理念;
而如果能有人持有著相同的生存哲學,從客觀角度得以互相審視和批判,這機遇可遇不可求;
我們內心的沖突
個人許多賴以信仰的生存哲學,其本身是簡單直接的,以解決問題為思維導向;
但習慣了解決問題的狀態,人容易被物化,難以感受問題本身,并思考問題背后的問題;
我們有理工學科解決自然法則下的客觀定理式問題,也有文哲學科解決人為規則下的社會行為性問題;
但論及了解自身,我們所了解的并不多;
偶然的機會我接觸到了時代的心理病癥——神經官能癥,開始從另一個角度審視自己的生存哲學和由之導致的深層次問題;
我們并不了解自身,當理想的自我形象與真實的自我形象產生巨大差異時,各式心理痛苦隨之產生;
不能控制的自認為應該加以控制的心理活動,如焦慮、持續的緊張心情、恐懼、纏人的煩惱、自認毫無意義的胡思亂想、強迫觀念等;
關于剝離情緒以達客觀,與人保持距離以減少影響,但同時又會異常在意自己在他人心中的自我形象;
病人不惜費盡心機去解決沖突,或者確切的說,去否認它們的存在并制造一種和諧的假象。最初的試圖是掩蓋一部分沖突,讓其對立面占上風。第二個試圖是回避他人。孤獨是基本沖突的一個部分,即一種最初對待他人的矛盾態度,同時也代表一種解決矛盾的試圖,因為在自我與他人之間維持一種情感上的距離便好像使沖突不能發生作用。第三個試圖與上面兩個很不相同。患者不是回避他人,而是回避自己,他的整個實際的自我對他反而顯得不真實,于是他心中創造出一個理想的自我形象來取代真實形象,在這個人為的自我中,沖突的各部分改頭換面,不再像是沖突,倒像是一個豐富的人格的不同的方面。
不只一次談及機會成本和人生的可能性,過分關注事件可能帶來的投入和長期影響;
一種更不可見的維持自力更生的的方式是有意識或無意識地限制自己的需要。更要好地理解這方面的各種動機,我們只需記住這一點:病人隱藏著的原則是,決不對任何人或事表示親近,以防那個人或那件事變得不可缺少,否則,他的自我孤立原則就會受到侵犯。
力圖找到能完美發揮自我價值的平臺,抗拒單一技能導致被物化的感覺,同時也是覺察到自己浮躁的緣由:
自我孤立者對優越地位的要求,有某些特定的性質。由于他畏懼競爭所以他實際上并不想通過不懈的努力來超群出眾。相反地他感到自己高貴的品質別人應該一看便知,而勿需自己費盡心機;他潛在的優點別人應該感受到,而不必有意表現。他的優越感的另一表現方式是他自認為的獨一無二感,這直接產生于他對與眾不同的渴求之中。
跨越時間看自己碼的字,所認可的價值體系多變無章,仍有許多互相矛盾,尚未理清的道理在自己腦海中演化;
自我孤立者的價值觀也與那兩種類型的人形成對照:那兩種類型的價值觀是清楚的,界定分明的;而他的價值觀卻充滿矛盾,對他奉為自由獨立的東西,他是一直估價甚高的;但除此以外,他也許會在分析過程中的某個時候對善良、同情、慷慨、自我犧牲等品質表現出極端的贊賞;而在另一個時候則又馬上推崇叢林哲學,信仰弱肉強食,自私自利的生活準則,但他總是盡量用某種合理化作用來否認自己那些傾向的沖突本質。
以上摘自卡倫·霍尼《我們內心的沖突》
結尾
大半年的所思所想,源于對自身性格矛盾之根源的無知,廣泛存在于工作中的沖突,對生活中自己與他人的觀察,也有少量文學作品;
和這一輪精神折磨相較之下,離職反而顯得不再是一件大事,不過恰好是這個公司,恰好是這些人和事,重要的是如何抽離出每天忙活的一畝三分地,在適度的基礎上正兒八經想想事;
我將思考認為是很崇高的事,直到為了思考而思考,而導致不由自主、強迫性質的思考;
然而,有些人只憑自我認識和觀察、判斷,便把普通人常有的自我感覺或觀念誤會成病態的異常現象,煞費苦心地企圖努力將它排除掉,因此,就越來越造成精神上的沖突,遂即加劇了自己的苦惱與煩悶。這就是強迫觀念。或者說強迫觀念是個人對苦悶、煩惱發生的恐怖。于是,患者進一步對它形成一種預期的感受,自我暗示性的誘發,自己去迎接這種苦惱,并逐漸發展和加深。—— 森田正馬《神經癥的實質與治療》
這種有意的意識問題本身而導致無法正常進行某項活動的問題,在《網球的內心游戲》中也有論述。這是一本正在讀的講述身心合一之藝術的書籍,非常推薦。
也忘不了半年來一些半夜失眠的狀態,開著冷氣聽著后搖,從低溫和或爆裂或空曠的音樂里獲取些理解,抑制住不自主的思考;
Taijin Kyofusho到盛開,哥倫比亞號爆炸到痛仰式的和解,一度很想將哪吒改作微信頭像;
但不比哪吒自刎,可將肉身與原罪還于導致他這般的所有環境,我們不了解自己,甚至不愿接納自己,試圖掩飾不完美的那面,卻欲蓋彌彰;
因此如開篇所說,這次離職,并不想多去討論職業規劃和行業前景;
更多的想慢下來,再深入一步,靜心的思考需要思考的問題,才好再度開始,擺出更快更穩的姿態;
如盛開所唱
你試著微笑,重新回到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