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喜歡喝綠茶，卻不喜歡加冰。

每次請他喝綠茶，他都會微笑著接受。不管請客的是誰，都一樣。

阿光喝完了茶，總會講個故事，作為謝禮。阿光的故事很有趣，讓人聽得入迷，感同身受。可從來沒有人聽過阿光講他喝綠茶不加冰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了他，阿光微笑著回答，請我喝一杯綠茶吧。

街角的奶茶店，常去的地方，在最里面的角落，我和阿光坐了下來。我不是不著急問他，但人人都知道阿光一定要先喝完茶才能講故事，于是我耐著性子等他。

“我小的時候……”阿光懶懶地背靠椅子，開始了故事。

“那時候，大家都很窮，每天都要早早起來去干活兒，山上拾柴，水里撈魚，地里種著玩意兒。但生活比現在有意思，小孩兒們一起玩，玩著玩著就過去了很多時光，還沒感覺到的時候就紛紛長大成人了。

我們那一群小孩兒之間關系好，什么事兒都一起抗，可唯獨有件事，我偷偷地藏起來了，誰也沒有說，直到你問了……”說到這里，阿光耐人尋昧地瞟了我一眼，我有些想不明白。

“我家那地方，家家戶戶都喝茶，綠茶。有點條件的人家都有自己的茶地，種著茶。可最好喝的綠茶，卻是村頭阿五家的茶。

雖然人人都愛喝阿五家的茶，但人人都看不上好吃懶做的阿五，更瞧不上他那妖里妖氣的媳婦。村子里迷信，傳著說那媳婦是山里的狐貍變的。有好事兒的光棍，還說在半夜里翻過阿五家的墻，瞧見窗戶里阿五摟著一只狐貍在睡覺。

村子里的人就這樣，想要茶喝的時候呢，就笑著給阿五和他老婆說好話，奉承著。不喝茶的時候，又遠遠地躲著他們，生怕會被傳染上什么似的。

我卻是個例外，因為我是外面來的孩子。阿爸說阿媽從山外面來到村里，和他好了以后，生下了我，又遠走了。所以我可以不管不顧那么些規矩，而阿爸管我也很寬松，于是我常常去阿五家玩。

阿五確實是個有意思的人，他那媳婦雖然漂亮，但可惜是個啞巴，阿五呢，倒也不愛說話，兩個人還挺配。不說話，可手上動作多，交流起來沒什么問題的。待的日子久了，我也學會了他們的手語。可糟就糟在我會了這手語，后來發生的事兒讓我直到今天還是對加冰綠茶感到害怕……”說到這里的時候，阿光雙手像是壞了一樣，抖個不停。

他深呼吸了幾次，才慢慢平靜下來。又一會兒，他才繼續說了。

“阿五家有一個地窖，雖然沒人知道，可知道了也沒人覺得奇怪，我們那的人，幾乎家家都有放茶葉的地窖。但阿五家的地窖，很可怕……”阿光回憶到了地窖，雙手抱住了自己，似乎在正午陽光最強烈的時候感覺到了極度的寒冷。

“那天，我在阿五家玩累了，就趴在廚房柴堆的后面睡著了，等我醒來，就快天黑了。我正準備往家里走的時候，聽到了地窖被打開的聲音，原來阿五家的廚房下面就是他家地窖。我本來是被嚇了一跳，看見是地窖就沒再害怕，準備和阿五打聲招呼，誰知，我竟然看到阿五渾身濕漉漉的從地窖口爬了出來，那動作絕對不像人類！他披頭散發，渾身長滿了鱗片，像極了某種魚，一下一下地蠕動著，骨頭嘎嘣嘎嘣地響著，不斷有水從阿五身上涌出來。我又被嚇得一屁股坐了下來，尿了褲子。忽然，從外面竄進來一只長滿了綠毛的野獸，用舌頭瘋狂地舔舐阿五身上的水，發出響亮的咕嚕咕嚕的聲音，而周遭的溫度，不知為何，同時間迅速低了下來，很快，包括我在內的一切都凍了起來，而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醒來后，像正常人一樣的阿五端來了一杯加冰綠茶請我喝，隨后他走到廚房門口，微笑著跟他老婆打手語，我模模糊糊地看出來了，“下一個，小孩兒，拉進地窖……”我恐懼地跳了起來，從窗戶口蹦出來，玩命地往家里跑。再之后，我就離開了家鄉，來到了這里。”

“你的綠茶，還要加冰嗎？”阿光看著我那杯加了冰的綠茶，幽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