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F是什么?翻譯過來的全稱是“康復機構認證委員會”,通過CARF,就獲得了該委員會的合格證。這張合格證在美國,是申請醫保支付的前提。和制造業的ISO、食品藥品的FDA、電器行業的CE等相似,是國際級的質量認證證書。
在中國的醫療圈,國際級的質量認證還是個新鮮東西,這和國情有關。官醫體制下,巨型三甲醫院是資源壟斷的既得利益者,不缺病號,能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提升品質的,只有極少數佼佼者。二級和一級公立醫院自己還養不活自己,好一點的人才也會被三甲吸走,哪里來的預算搞品質。
所以在中國通過CARF的七家醫院里,江蘇省人民醫院、廣東工傷康復醫院、福建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都是超級三甲,老大們算是自加壓力。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康復院區和寧波市康復醫院規模稍小,一個在中國最發達的上海,一個有全中國最具創業精神的公立院長(重點強調,最具創業精神的公立醫院院長沒有之一,深深佩服),就有點奇葩的意思了。湖南湘雅博愛康復醫院是公私合營的產物,天士力集團投資,使用百年湘雅的品牌,企業出了錢,當然要對得起湘雅的品牌,所以走上了CARF的品質之路。鄭州濟華骨科醫院是其中唯一的非公立醫療品牌,和諸多奇葩一起,學習醫院的品質之路,這一年多走下來,五味雜陳。
如果只在院內轉轉,是否有CARF認證并不會給人明顯的視覺體驗。呈現的往往是門牌低一點、處處無障礙、病區有點小人文等等。真正精髓的目標管理、團隊醫療,以患者為中心、以醫護治為核心的風險管理、可及性、健康與安全、持續改進等模塊是看不到的。CARF練的是內功,體現在患者的康復結局、醫療團隊的成長和整個醫院的規范上。
目標管理
入院評估、團隊會議、階段性目標、出院目標、家庭作業、功能結局等貫穿整個康復過程的動作都指向一個目標:患者的功能康復成果與效率。
這樣緊繃著的管理模式一開始讓很多人不適應,尤其是從小放養著長大的孩子們,要從寫目標、跟蹤目標、嚴格記錄的習慣培養起。醫生還好一些,總要寫病歷。治療師和護理就覺得很煩,而療效進展目標更像一個緊箍咒,對患者是有效率了,對團隊的壓力驟增。
沒辦法,CARF在美國的應用場景就是“按療效付費”。美國的醫療保險以商業機構為主,賬算得比醫院還細。達到同樣的康復目標,不同醫院的效率數據會拿來橫向比較,低于行業水平的毫不猶豫會被淘汰出去。CARF官網有一個主頁就針對醫保付費方,主訴的價值點就是“更安全、更經濟”。要通過CARF認證,目標管理這一關必須要過。康復機構不但要有療效,還要盡快實現療效。如何實現呢,第二個核心模塊就是“團隊醫療”。
團隊醫療
患者入院三天內,醫生、治療師、護士、患者、患者家屬會安排第一次團隊會議,就患者的功能評估、康復計劃、康復目標達成階段性共識。過兩周再來一次,出院前還要再開。這是一種成本很高的工作方式,但是有效。
例如一個偏癱患者,他的遠期目標是走著回家,最近兩周要先從躺著,學會穩穩當當的坐著。那么團隊會議上,會分析患者的身體條件、肌肉力量、活動能力、配合度等等,醫生要根據體位變化調節用藥控制好風險,治療師會制定訓練方案,護士和家屬會在治療之外的時間強化坐位練習:坐著吃飯、坐著刷牙…總之,圍繞患者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小時,都會被利用起來,向著共同的目標推進。實踐證明,信息無障礙的團隊,是最有效率的。
以患者為中心
目標管理貌似冷冰冰,但實現的過程必須有溫度。患者沒有主動性,其他的都白搭。所以激發患者的欲望、溫暖TA的心、讓TA要目標而不是接受目標,是CARF的核心理念。
有的老人對自己是放棄的,甚至把孩子拴在身邊伺候著也是心安理得。但是,如果不能接送孫子上下學,他立刻淚流滿面。那么好,我們會從接送孫子的路線開始,幫他梳理實現這一夙愿需要的身體功能:路面平整嗎?需要腿能抬多高;有路口嗎?三十秒走過去需要什么樣的速度。
患者想要的目標,才會信心百倍地去努力。
圍繞目標有了治療體系,還有無障礙、可及性、健康與安全等全面的后勤體系來支持,這一千多條標準梳理下來,醫院的整個系統就會上一個臺階。
以醫護治為核心
這是民營醫院們經常忘了的事,或者受困于經營壓力,或者不知如何下手。2016年初在美國CARF總部培訓時,通篇的兩個點“以患者為中心、以醫者為核心”竟有振聾發聵之感。
中國不缺醫療,缺少有品質的醫療。而沉浸在經營的壓力中,往往會迷失初心:如何締造高品質的醫療。高品質的醫療,要從精銳的醫療隊伍建設著手。構建好醫生能夠好好治病的陽光平臺。
隨后,高水平的技術交流越來越多,不間斷外派醫護治到一流學府培訓。院內的領導也少了,管理者轉變為服務者,全院以醫者為中心,醫者才可能以患者為中心。
醫院里所有崗位都要問問題,我的工作能為患者帶來什么?能為醫者帶來什么?有了平臺心態,才會有最優秀的醫者同行,才會有患者尖叫的醫療品質。
品質是無盡的征途
引入CARF之初,大量的文書工作使團隊工作量劇增,有相當長的時間是不被理解的。
聽、說、照、做。
慢慢的,大家發現改進的基礎是真實的記錄,有了記錄、統計、分析,數字會說話,PDCA之環得以建立。雖然還很初級,但是我們有了方向。
記得2015年的第一堂課是PDCA,可是我們用了一整年都沒有頭緒。2016年,CARF的一千余條標準,將全球經驗展示在面前,我們找到了差距,也找到了發力的方向。
做有品質的醫療,是一條無盡的征途。CARF認為,所有的醫療、教育、研究,都圍繞著患者的尊嚴、結局和選擇權展開。
可能這幾個詞略顯晦澀。維護患者的尊嚴?貌似是常識,只是常常被集體遺忘了;關注患者的結局(ICF),以恢復身體功能為目標,而不是手術結束為終點,與國內醫院的邏輯完全不同;尊重患者的選擇權?別逗了,這要付出多大的精力做患者教育,才可能實現啊。
目標很樸素,實現起來很挑戰。這是一條造福一方的感恩之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