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丹
01
A小姐最近又飛了趟香港,趕上了浦東的雷暴天氣。
好在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多年以來一上飛機就忐忑不安的公主病被年紀大后的神經衰弱癥逐步取代了。
這一次,她坐下來后扣上安全帶就昏睡了過去,甚至連飛機起飛都渾然不覺。突然,一股鉆心的痛擊中了她,伴隨著“嗷”的一聲慘叫,生生地把她從酣睡中拖了出來。
原來是前排那位體積鋪到坐墊外的大叔。他起身路過A小姐時,非常有技術難度地一腳踏上了她放在椅子下方的左腳。
A小姐疼的差點彈出去,幸好安全帶綁住了她。
她果斷的一把解開那個方形的銀扣,抽出那根帆布帶,想彎腰揉一揉極有可能慘遭骨裂的腳。
怪了,怎么彎不下去?
難道,腰也傷了?
她余光掃過身邊的香港帥哥,發現他一臉大寫的驚詫+懵逼。
她定了定神,低頭一看,原來,自己剛剛豪邁無比、一把扯開的哪里是安全帶……
是皮帶……
事后回憶這段囧事時,A小姐恨的牙癢癢:要是那天坐的是頭等艙或商務艙,就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亦或是坐在駕駛室,坐在機長旁邊…
說到這,A小姐的語氣突然唏噓了:“哎,話說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機長的故事?”
02
09年的夏天,A小姐為了擺脫失戀的陰影,去了青藏線。
本來只打算在西寧停留就打道回府,未曾想同去的小伙伴先去了拉薩探路,然后一路電話勸誘懼怕高反的A小姐體驗一下剛剛開通的鐵路線。
天路的恢弘和藏羚羊的遷徙壯觀讓A小姐在恍惚間覺得前男友的身影淡去了些。
那個時候的大昭寺和瑪吉阿米儼然已是小資青年的感情墳地了,但對于吃貨A小姐而言,用來填埋心靈創傷的當然不是那些轉山轉水倉央嘉措的艷遇,而是更實在的酥油茶和藏面,那些吃撐了扶著小昭寺紅墻走的時刻仍然像映在八廊街轉角的樹影一樣斑駁可現。
沒有趕上看天葬的A小姐,決定在午后暖陽里去看看色拉寺的辯經。那種近乎夸張舞臺表演的形式充斥著戲劇的滿滿張力,哪里只是經文中不同理解力的碰撞啊。
走在色拉寺長長的石板斜坡上,紅袍僧人三三兩兩經過,有的走向辯經院,有的在路邊交談,也有的會和A小姐攀談幾句。五月碧藍的晴空下,嫩綠的柳牙,萬條垂下綠絲絳,雖不是二月,卻也算得上萬物靜好。
沿著川流不息的拉薩河回程的路上,A小姐琢磨著是不是去八角街的集市逛一下,順便再去瑪吉阿米的二樓俯瞰一下大昭寺門口的蕓蕓眾生。
A小姐一路看過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攤子上的綠松石手鏈——也不知為啥美女小文青們都對這些石頭情有獨鐘,仿佛石頭記里絳珠草。A小姐搖搖頭,轉身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鋪子,店主熱情的向她推銷起所謂的傳世蜜蠟。A小姐對這些黃黃的勞什子興趣不大,倒是對著象牙的法螺摩挲了起來。
不知何時,身邊多了一個男人,個頭不算太高,國字臉上一雙大眼炯炯有神,頭發烏黑、皮膚白皙。他和A小姐說起了蜜蠟、法螺、唐卡的典故,如數家珍,A小姐被忽悠著居然聽得入了迷。一個小時過去,店主都開始狐疑此人是不是誰派來的友情托。直至月上柳梢,店主實在熬不下去、明白示意必須要關門了,男人才問:你住哪兒?A小姐毫無心眼的答:東措國際青年旅社。男人驚呼:哎呦,我也住那兒,正好,一起走吧。
皎潔的月光下,拉薩街頭那由高低不平的石頭鋪就的小路更顯崎嶇。到了旅社,男人問:你為什么獨自一個人來?A小姐說:我在等著去看前世今生拉姆拉錯湖的朋友啊。
接下來的幾天里,男人以不同的借口來找A小姐一同出門。他帶著A小姐用腳丈量布達拉的每一寸土地、吃路邊每個小攤上的炸土豆條、穿過夕陽逃票溜進靜謐的小昭寺……
男人說我給你拍一組照片吧。于是,在酥油燈的長影下、轉經筒的旁邊,留下了A小姐回眸的一瞬。這,是男人眼中的A小姐。
男人斷斷續續的和A小姐說起自己的身世。那些驕傲的往事在今天看起來頗有些黃金單身漢重出江湖的意味。作為D航最年輕的737四條杠機長,西澳留學歸來后就卷入了曠日持久的勞動糾紛,為的是贖回自由身——當然,更直白的翻譯就是,為了方便投身于開價更高的友商航空公司。
在這起標的200萬、耗時2年半的斗爭中,機長倒也沒閑著,他志得意滿的娶了D航最漂亮的空姐。可惜世事終究多變,閃婚之后便是閃離,父親一氣之下、重病不起。
說到這些內心深處的苦楚和恐懼時,男人不禁落了淚。
A小姐只感到煩躁、莫名的煩躁。一方面,對于哭哭啼啼打感情牌的男人她向來是不屑的,她想要的,是John Snow 那樣有擔當有血性能上天屠龍也能屈膝于女王的男人;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她突然發覺呼不出氣:原本以為已經淡去的前男友的身影又回來了,這一次,變得更重,像塊巨石,不由分說的壓得她近乎窒息。
告別的那天,機長說:我先回老家去處理最后的官司,然后就來上海找你。
A小姐一愣:找我干嘛?
機長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嘴角囁嚅了幾下,終究沒再多說什么。
說到底,萍水相逢的露水情緣,到底誰會真信?A小姐不信,她也不覺得機長會信。
是的,他們一起在青年旅館的天臺上遙望過布達拉宮和連綿的雪山,他們一起喝掉了無數壺酥油茶……
尤其臨行前,機長的確在一剎那間打動了她。機長說:你知道嗎,你去色拉寺的那天我一直跟著你,看著你的紅衣在嫩綠的柳枝下,我就想沖動的和你走下去。
A小姐始終沒有松口。
機長出現的不是時候,她內心非常清楚。
機長先走了。有天,A小姐在頂樓的留言墻發現了一句話:清風明月本無意,遠山近水皆有情,致我親愛的Angel。
過了數月,結束西北行后回到上海的A小姐,還真接到機長的電話,他說,我來C航辦理入職了。
再次見面時,機長特地買了一大捧百合。A小姐撫了一下,隨手扔開,反問:你家鄉的蘿卜干據說很有名啊,沒帶點嗎?
再后來,機長不時找A小姐咨詢些剛到上海需要注意的事項,A小姐淡淡的回應,有一搭沒一搭。
再再后來,機長QQ的頭像上偶爾閃動了些挑釁的話語,據說是他的新一任太太發的。老實講,A小姐也不是第一次收到這樣沉不住氣的情敵的喊話。她完全懶得搭理,淡淡的,就又過去了。
最后一次交集是在若干年后。A小姐看到一條新聞,航空公司為了西南地區的補貼問題鬧起了罷工,帶頭的人員名單里赫然有著機長的名字。恢復毒舌的A小姐心想,還好沒有走到一起,要不然,西北風是喝定了。
所以,很可惜,我們的A小姐始終沒有坐過機長開的飛機。
03
追憶完了這段往事,A小姐問我:你有啥想說的?
你知道,這世間有兩類人:一類人的情感生活像本情節跌宕起伏的小說,一頁一頁,一個情節接著一個情節,順敘,倒敘,插敘…… 另有一類人,他們的情感生活像本印刷次品,為數不多的幾頁文字之后就是空白,一頁一頁全是空白……
第一類人說的就是A小姐。
第二類人,哎,比如我。
所以,每當A小姐和我聊情感,我只能用我熟悉的領域來做回應,比如,酒。
所以,在這個中國情人節之夜,我做了如下總結發言:
不是所有的酒都叫“不死之酒”馬德拉,
不是所有的愛都能牛郎織女萬古七夕。
開瓶時酒的狀態恰恰在最高峰值?
——這其實真是個偽命題啊, You never know. How can you ever know?
身邊的人恰恰是最好的那個?
——更多的情況下,可能只是你在適合的人和適合的時間中取了一個最大公約數,罷了。
一切的一切的關鍵,都在于:Timing。
-THE END?...or Not?-
PS
A小姐最近發展出了一個新嗜好:每日一省。
當然,她“省”的對象不是她自己,而是我。
事件起源于某個天地如蒸籠的傍晚。A小姐一定是被熱昏了頭、突發奇想@我說:你要成為紅酒屆的六六。
繼而,無視驚魂未定的我,一頭跳入經紀人的角色,開始布置工作:情人節必須上一篇!…你快寫!
幸虧我足夠理性、對自己那幾斤幾兩一清二楚。我訕訕地說:那啥,我們還是先定個切實可行的小目標吧,比如我先努力拾掇拾掇,把自己這顆熱愛八卦的心升級為不排斥寫八卦的心,如何?
A小姐白我一眼,冷哼一聲:這哪兒夠?你得用生命書寫八卦。
……
Anyway, 今兒七夕,
如果此刻,你忙著你儂我儂沒空刷手機,恭喜你趕上了好timing;
如果此刻,你百無聊賴只能刷手機,其實…也沒事兒啦,,,想開點,人生路還長,像我一樣,喝點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