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烜荷公子
這時節仿佛天上的火爐被誰打翻了一樣,在家里乘涼都跟燒烤一樣,人人叫苦不堪。
只有著張啞巴家的大兒子,鄭興川著實能干,頂著三伏天的太陽也天天開著貨車去送貨。
二十出頭的他人長得十分好看。修長勻稱的身材足有一米八五,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時常帶著迷人的笑意。
在這十里八鄉的人家里,沒有人不知道張啞巴的,原因就是她有個這樣好看的兒子。
她一出門,雖說外人同她交流多有不便。卻也總有一群婦人想方設法的接近她,為的就是要幫著她家說一門好親事。
原這張啞巴也命苦,從小兒就不會說話,在娘家時連父母都不很待見,更別說哥哥兄弟了,不過好在人生得漂亮。
十七歲時經人介紹,嫁到了現在的鄭家,她男人長得也好,對她格外上心,鄉里鄉外的不知惹得多少人羨慕。
只是好景不長,結婚才八年他男人上山砍柴就墜崖摔死了,給他留下的除三間簡陋的土墻房子外就是三個兒女。
老大鄭興梅已嫁了人家,女婿人也還不錯,得空就帶妻兒來看望張啞巴。
老二就是鄭興川,二十出頭的年紀,不緊人長得好看,做事也總比別人認真勤快。這也是人人都喜歡他的緣故。
老三鄭興瑜正在縣城里讀高中。
老話兒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放在他家倒也不假。
鄭興川是家里唯一的男子,小學剛畢業就沒敢再讀書了,開始時在家里幫著母親種地,因人勤快名聲好,才到十六歲就被介紹到城里去學開車幫人送貨。
如今已是七個年頭了,家里的境況在他的努力下也逐漸好轉了。
率先在村里蓋起了三層樓房,如今還自己買了車幫人送貨。
可他卻也不安于現狀,為了讓母親不操心,妹子能好好讀書考上大學,他總也不顧自己,時常日夜不停的開車到處送貨。
和他一起的司機們這個時節總是白天在家睡覺,到得深夜里才會開車出門。
而他總是白天里跑完兩趟,抽空休息休息夜里還要再跑兩趟。
這日夜里,他去鄰縣送貨回來,一個人開著車到半路時就已經十一點多了。
就在他專心開著車往前走時,發現路邊的石頭上,立著一個舊時用的馬燈,正放著光亮。
這條路對于他來說可謂再熟悉不過了,雖是半夜里,他也清楚的知道這地段前后至少要十多里的地方才有人家,再說這個時候怎么還有人在這里做什么呢?
雖心里疑惑,但由于自己實在太累,也沒有功夫管這些,只得徑直去了。
誰知接下來有好幾次,他又看見這燈在這里放著。
終于到了第三次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遂停下車來下去一看究竟。
他才從車上下來,朝放燈的地方看去,只見一盞馬燈孤零零的放在石頭上。
他把自己的手電筒打開往外邊照去,只見近處是幾棵不大的樹在懸崖上隨風舞動著。
再深處就什么也看不見了,只聽得江水流動的聲音伴著風傳來,呼啦啦的只叫人心里哆嗦。
好在他在外跑慣了,膽子總也比常人大些。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背后有人喊道:哥哥在這里做什么?
他聞聲轉過身來,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正笑嘻嘻的看著他。
他定了定神才開口道:妹子你大晚上的一個人在這里嗎?
是的呀!我家在這附近有一片橘子林,現在正是給它們澆糞的時候,我因為忙忘了時間,就弄到這個時候了。
你家就一個人嗎?
哦!也不是,我的父母年紀大了,哥嫂又要忙別的。所以就我一個人,照管這遠處的橘子樹。
也難為你了,小小年紀這樣能干,你也不怕的嗎?
就是怕呀!本來那樹林里有一個棚子專門住人的,我又不敢一個人在那里住,所以再晚都想要回去。
哦!那前兩天我就看到這個馬燈放在這里,也是你吧!
是呢!最近我每天也都差不多這個時候到這里,實在走不動了,就想著在這路邊能搭得到個便車不?
哦,是這樣!前兩回我倒是沒有下車來,所以都沒看到你在,你也不招個手什么的。
往天可能是我趴在背后睡著了,所以有車來了我都不知道。今天要不是你的車燈太亮了,我還是不會發現呢!
你家在哪里?走嘛坐我的車我帶你一段路。
那太好了,謝謝大哥,我家就在那邊李家灣。
那正好,我也順路,快點上車我們走吧!
說罷二人上了車,不多時就到了姑娘要下車的地方。
那姑娘先開口說:謝謝哥哥了,我叫李春雪,家就在這上頭,走半個小時的路就到了,有空到我家坐坐。
不客氣春雪妹子,有機會就去的。你一個人慢點哦!
李春雪答應著就提著馬燈走了,一路上鄭興川開著車,滿心里想的全是她面帶笑容說著話的樣子,不自覺竟臉紅了起來。
到家時都快凌晨一點了,她的母親還沒睡,見他回來,忙給他端了一盆水來,示意他洗臉,完事兒又指著桌上自己煮的甜白酒雞蛋和一個餅,比劃著叫他吃完睡覺。
鄭興川吃著宵夜,臉上的笑容更是比往常還燦爛,他母親見了也高興不已。
第二日一早,鄭興川還沒起床就聽見外面鬧哄哄的,正在他猜想時,就聽見有人在叫,舅舅!快起床,我們來了。
他一聽原來是小外甥來了,忙翻身起床,還沒出房門,外甥就進來了。
嘴里喊著舅舅,又張開雙手朝他撲了過來。
鄭興川忙把孩子抱起來,甩了兩圈,二人才興奮的走出門去。
到了院里才看到他的大姐和姐夫都在,便忙上去打招呼。
還沒等他開口,鄭興梅就先說:弟弟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都沒睡好吧!
是啊!昨晚肯定又去跑車了的,應該多睡些時候才要得,姐夫王志遠說。
不怕的姐姐、姐夫!既然你們來了,我今天也就偷一下懶,休息一天算了哈哈!
那也好,你一年也不興好好休息一下,今天你好好坐著,我給你們做點好吃的,鄭興梅說。
幾人正說著話,就聽到院外有人說:你們今天好熱鬧啊!
幾人忙把臉望向門外,只見鄭興瑜笑意盈盈的走進來。
幾人寒暄了一陣,良久到了吃飯的時候,一家人上了桌,有說有笑的吃喝起來。
鄭興川、王志遠和張啞巴三人更是高興的喝起了白酒來。
不多時,王志遠又陪著笑臉說:弟弟!你看我;我們廠現在效益不好,我也不想干了……!
哦這樣啊!那姐夫你要是不怕苦累,就來和我跑車算了,反正我們也是一家人什么都好說。
哎呀呀!不愧是我的好弟弟,你姐夫就想聽你這句話呢!鄭興梅說。
哈哈是啊!早就想和你開口了的,就怕你不方便,王志遠說。
有什么的嘛!我們都是自己一家人,我也好想有個人幫忙。還有就是姐夫!要不你先去學開車,這樣以后我們就可以換著開了。不過你也放心,我什么都給你聯系好,錢也我來出。
王志遠聽得這話,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了,連連點頭道謝。
鄭興梅給張啞巴比劃著說明了這事兒,張啞巴也激動得比劃了起來。
鄭興瑜更是高興的端了一杯茶說:現在好了,我們一家人都能相互幫襯了,來我們都好好喝一個。
說完一家人就碰起杯來。
沒過幾日鄭興川就給王志遠聯系好了學車的地方,一家人也就各自忙開了。
這說來也巧,鄭興川接下來的日子里,一月有十來次,總能在同一地點碰著李春雪,每次的時間也差不多。
這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熟悉到無話不說了。
尤其鄭興川,往日跑夜車的時候總覺得累,如今是不跑反倒覺得累了。
這一日他送貨時,在當地耽擱了些時候,所以就比往常走得遲了些。他才出發就趕緊看時間,結果都要十二點了,瞬間心里就開始不自在了起來。
心想今天都這個時候了,只怕春雪都已經坐別人的車回去了……!
一路上他總是懊悔不已,好容易到得二人相遇的地方,果然不見了馬燈的光亮。
他不死心急忙下了車,打開手電往石頭上照去,奇怪的是馬燈居然還在,只是燈火早就滅了。
他忙喊到:春雪!你還在嗎?是不是又睡著了?
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心里想著也不知道春雪真的走了沒有,萬一要是沒走,她又沒有燈火怎么看得見呢!
不如把她的馬燈先點著,就是一會兒我走了以后萬一她回來還有個燈亮。
想到這里,他就上車拿了一個打火機來,把燈點著了。
點完火他還是不死心,就坐在石頭上發起了呆。
不多時春雪不知從哪里跳了出來,笑說道:你今天怎么這個時候才來啊!我都等了大半夜了。
你呀,從哪里冒出來的,嚇我一跳。今天因為對方出了點問題,把時間耽擱了,我還以為你走了的。
哦!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往天你都很準時的,怎么今天我都等了好久了你還沒來,我的燈又被吹熄火了,所以跑到旁邊的大石頭背后睡著了。
哎呀!都怪我,害得你受苦了,對了那剛剛我叫你怎么沒反應?
估計是我睡得太死了,走我們快走吧!這都幾點了。
說著二人又上了車,有說有笑的就要到李家灣了,春雪才有些不舍的說:這幾天我家橘子地里的活都忙完了,我就不去了,等下個月我可能才看得到你了。
啊!怎么你忙完了呀!
是啊!我也不可能天天這樣深更半夜的跑呀!以后你一個人路上慢些,什么時候都不要急才好。
嗯也是哈!你要是天天這樣等我也不好,你也不用擔心,過兩天我姐夫就要和我一起出來了的。
嗯嗯那樣也好,你也就有個伴兒了……!
很快車就到了李家灣,春雪下了車,鄭興川不舍,又默默的送了一段路,等到不見了馬燈的影子才回去。
他到家時發現鄭興瑜也在堂屋里看著書和母親一起等他。
二人見他回來,忙招呼他洗臉吃東西。
他一邊吃著東西忙問到:妹子你今天沒上學啊?
我們都放假了呀!你忘了嗎?上個星期我就說今天放假的。
喲,你看我都忙忘了,今天初幾了 ?你怎么不等我去接你的。
今天初六了呀!怎么你連日子都過忘記了!不怕得,我和同學他們一起就回來了的。
好嘛!都怪我這個當哥哥的大意了,下次一定不會了。
鄭興瑜也不不說話,和她母親兩個人就看著他哥哥吃宵夜。
良久才開口說:媽!你說哥哥人好心好,以后會找個什么樣的嫂子回來喲!
說完她又比劃了一番,張啞巴這才反應過來又比劃了一番。
你個小姑娘家家的,不好好讀書操這些心……!
隨后母子三人又說笑了一時,才去睡了。
過了幾日王志遠果然早早的就到了鄭家,和著鄭興川,開始了在送貨路上奔跑的日子。
這一跑就是十多天沒有休息,王志遠才開始哪里受得了這樣的苦。
這一切鄭興川也都看在眼里,終于到了二十四這日早上,就對王志遠說:姐夫這幾天你也忙夠了,跑完今天白天你就休息兩天再說吧!
王志遠哪里聽得這話,更沒有不愿意的道理,但又不好表露得太過于明顯,遂難為情的答應了。
這日夜里鄭興川便獨自一人送貨,誰知夜里十一點多的時候,老遠就看到春雪提著馬燈站在路邊等著他。
他到了春雪面前停下來,忙把車門打開,春雪笑嘻嘻的上了車。
鄭興川又說:一晃又是十多天沒有看到你了,今天怎么突然來了。
哈哈本來不用來了的!結果上回我有點東西掉在林子里了,今晚特意去找的,順帶看看你會來不?
大晚上的你還去找什么嘛,也不怕嗎?
不怕我去的時候還早,只是為了等你才上來得晚的……!
正說著話車就又到了李家灣,今日春雪的表情竟一反常態,略帶憂傷的對著鄭興川說:興川!我以后再也不去那片橘子林了,你以后在這條路上跑也一定要當心些哦!
啊!你說什么,怎么就再也不去了?
我爹說我一個女娃兒家,不安全就不準再去了,還有我提醒你個事情,你記住;下個月初四和二十一,你能不出門就最好不要出,一定要記住哈!
好!我記住了。那我以后想要看看你怎么辦?
不怕嘛!你有空可以來我家的!好了你不要再送了,快點回去,不然晚了你媽和你妹子又要擔心了。
沒事兒我再送送你,你走遠了我再走。
你快回嘛!對了剛剛我放了些錢在你車上的盒子里,我都坐了這么多次還沒給過錢呢!
說完她一溜煙兒就跑了。
鄭興川默默地看著春雪和馬燈淹沒在了寂靜的黑夜里,才不舍的離開。
他回到車上,想著剛剛春雪說的話,沒有急著開車。忙把副駕前面放著的一個盒子打開來,一看果然有好些嶄新的十元票子。
他也沒有取出來,就蓋上盒子放了回去。
過了幾日,王志遠又和他一起跑車了,誰知這日送貨回來,快到李家灣時車竟出了毛病,二人無奈只得下車修理,不過任他們怎樣仔細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王志遠便沒了耐心,氣憤的說:他媽的,今天出門真是忘記看黃歷了,倒了這樣的大霉。
不急姐夫想想辦法再說,應該不會有大問題的。
你說這大半夜的,現在還能怎么辦!難道今晚就睡這里了。
不怕的姐夫,實在不行了,我們就在附近找個人家住一晚上再說。
嗯嗯好嘛!看來只有這樣了,不過又到哪里去找地方住呢?
不怕姐夫,這里過去沒多遠就是李家灣,我有熟人的,對了今天初幾?
今天初四啊!
哎呀!那天就有個人跟我說,叫我今天不要出門跑車的,看來被她算準了哈哈!走今天我們就去她家。
說著二人就拿著電筒往前走了去,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看到有人家,二人忙去敲門。
半天才有人在屋里問:哪個呀!這大半夜的有什事?
王興川忙說:老人家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想問一下路。
你們等一下哈!我就起來開門。不多時隨著門打開,一個老者走了出來,用電筒晃了晃。開口道:原來是兩個小伙子,都這時候了你們要去哪家?
老人家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休息了,我們的車在下面大公路上壞了,沒辦法所以來找住處的,王志遠柔聲說。
你們有認識的人家沒有嘛?沒有的話就住我家也可以的。
有的;老人家!我們就是想問一下你,李春雪家在哪里?我們去她家,鄭興川說。
你們是她家什么人?
也不是什么親戚,只和她是朋友,前兩天她說她家在這里,叫我來找的,鄭興川說。
什么,你說什么?這時老人臉色大變,忙朝屋里喊到:老婆子你快出來一下。
只聽里頭說:有什么事,還要叫我做什么?
你快點來嘛!說著這話老者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了。
這時一個老婆婆才緩緩的從里面走來,問道:怎么了大晚上的喊魂嗎?
剛剛這兩個年輕人說,前兩天李春雪喊她們去她家,老者說。
什么,你們開啥子國際玩笑!李春雪都死了三年了你們不曉得啊!
鄭興川聽得這話,感覺整個身上都沒了力氣,嘴巴也只是張著說不出話來。
王志遠拍了半天,才見他回過神來,慢慢的才又開口道:真的;兩位老人家,她前幾天還坐過我的車呀!
天呀!不好了老頭子!這兩個小伙子肯定是闖到鬼了,怎么辦呀!
婆婆你不要嚇人,天底下哪里來的鬼,我就不信了,王志遠說。
快點先別管了,我們先帶他們去李家再說,老者對著老婆婆說。
隨后幾人急急忙忙的到了李家,因兩位老人被嚇得不輕,所以才看到李家房子就開始叫喊了起來。
這下不緊李家全部醒了,就連左鄰右舍都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忙著跑出門來。
這時幾人又把剛才的話和李家人說了一遍,李春雪的父親沒好氣的說:你們真是吃飽了沒事兒干,大半夜的跑來裝神弄鬼,我家閨女都埋了三年了,她還能從墳里爬得出來啊!
李家院子里的人也紛紛議論了起來。
鄭興川自己本就嚇著了,見眾人不信更是不知所措,最后想起那日李春雪給的錢才說:你們不信,那日春雪還拿了錢給我的,放在車上的盒子里現在都還沒動。
見他說得這樣一本正經,眾人才忙住了嘴。
隨后大家覺也不睡了,打著電筒浩浩蕩蕩的都跟著鄭興川二人到了路邊停車的地方。
鄭興川在眾目睽睽之下,忙上車取下放錢的盒子,誰知蓋子一打開他瞬間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眾人忙圍過來一看,哪里是十塊的鈔票,竟全是黃色的紙錢。
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慌慌張張的議論了起來。
良久李春雪的爹媽才說今兒就是李春雪的忌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鬼魂還在人間!
這事一直鬧到天亮,才有年事高的人說快去請道士先生來……!
當日道士到了李家,先是推算了一番,才對大伙兒說:快去把她的棺材挖出來,里頭有問題。
李家便請大伙兒幫忙,很快就把李春雪的棺材挖了出來。
正要開棺時人群中突然出現了騷動,大家一看原來是李春雪的嫂子當場暈倒了。
他哥也顧不得別的就把人背了回去。
最后眾人把棺材打開,仔細折騰了一番才得知緣由。
原來李春雪在世時和她的嫂子吵過架。所以她嫂子心里不爽,她死后尸體裝進棺材里,就偷偷拿了三根繡花針放在她胸前。讓她永遠不能投胎傳世 ,成為孤魂野鬼,以此作為報復。
得知這樣的結果大家雖然唏噓不已,不過也算安心了些。最后再由道士好好打理一番,把李春雪的尸骨重新埋葬,此事才慢慢平靜下來。
鄭興川和王志遠后來再去開車時竟發現車自己就好了,雖心有余悸,也只得大著膽子把它開了回去。
回到家,家人和鄰里鄉親也都知道了此事,自然又是一陣擔心和熱議。
二人暫時也沒有了出去送貨的心思,足在家休息了半月。
原本鄭興川是不怕了的,只是家人一直擔心,反對他馬上出門,這才在家呆了這些日子。
這日一早王志遠一家早早的來了,王志遠見了鄭興川就說:弟弟你沒事了吧!要我說咱們還是快出門跑車去吧!
鄭興梅忙說:你們急什么,還沒被嚇怕嗎?要是再遇到鬼怎么辦?
怕什么的姐,你看我們就是遇到了現在不也是好好的嗎?有什么好怕的,鄭興川說。
是啊!現在也不怕了,我本來就不信鬼神的,當初贊同你們的說法不過是想讓哥哥和姐夫好好休息一下,尤其是哥哥從來不舍得休息,人都累瘦了,鄭興瑜說。
你看還是讀書人有見識,有什么好怕的嘛!王志遠說。
再說了,你看哥哥他們就是遇到鬼了也沒有出事啊!可以想見鬼也不壞,只怕比有些人還好呢哈哈!鄭興瑜說。
行行就聽你們的,只是你們路上一定要萬分小心才行,鄭興梅說。
只有張啞巴還在一旁手忙腳亂的比劃著,幾人也明白她的意思,忙解釋了半天,才見她稍稍平靜下來。
二人正要出門,只見一只純黑的烏鴉飛到院子里的果樹上來,叫了幾聲。
張啞巴二話沒說,拿起竹竿就要去打,鄭興川忙上前制止,又笑著對她比劃著說:媽!它只是個野動物,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你打它做什么,隨它去好了。
張啞巴只好作罷,擔心的看著兩個年輕人去了。
二人走后鄭興梅和張啞巴總也不安心,只有鄭興瑜安然的看著書。
好容易熬到了凌晨,才見鄭興川和王志遠回來,張啞巴和鄭興梅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鄭興瑜笑說:你看我就說嘛!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嗎?
隨后一家又高興的說笑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鄭興川臨走時對鄭興瑜說:妹子你在家跟媽好好說說,叫她不要每天等我了,還有你們也是省得天天跟我們熬夜。
哥!你不用管,我們倒好說,只是媽都習慣了天天等你,你叫她不等了。她肯定會不習慣的,你們在外面好好的就行了。
聽完這話鄭興川也不好說什么,就只得和王志遠一起出了門。
他們走后這一天里張啞巴不是眼皮跳,就是心里慌的。就連掃地時掃把也突然一下就斷了,而且斷得十分齊整,就像切割的一樣。搞得她一日都不得安寧。
鄭興瑜見了她的神色,不斷的安慰好容易才熬到夜里一點多,卻還不見二人回來。
她實在坐不住了,就一個人跑出了院門,鄭興瑜見狀忙拿了手電筒跟了出去。
走了不多久,二人朝遠處的公路望去,只見偶有一個小車飛馳而過。靜靜的黑夜,一陣微風襲來,七月里的天氣都讓二人覺得心里發涼。
又在外面站了半天才進屋去,一看時間都已經凌晨三點了。
鄭興瑜也心急了起來,不多時院外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直聽得二人的心都快跑出來了。
過了良久二人心情才稍稍平緩,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鄭興瑜趕緊走到院中。
那腳步聲已經在大門口停了下來。只聽有個男人問:這里是鄭興川家不?
是的,你是哪個進來說話嘛!門沒有關死的。
男人進得屋來,四處看了看,見只有鄭興瑜一人才壓低了聲音說:你就是鄭興瑜吧!你家大哥他們出事了,快找人去幫忙。
啊!你說什么?出什么事了,嚴重不?
他們的車翻在江里了,只有你姐夫被甩了出來受了傷,他叫我來通知你們的,還說不要叫你媽馬上知道這個事情,怕她急著。
那我哥呢!我哥也受傷了嗎?
他跟車一起掉下去了,所以要快點喊人去找。
聽得這話鄭興瑜一下就癱軟在了地上,誰知她母親就在身后,雖說沒有聽明白他們說的什么,但見了這情形也猜到出大事兒了。一下子就亂跳亂叫了起來。
不多時村里人得知了消息,一幫人急急忙忙的就和來報信的人一起去了。
可是一連找了幾天也毫無半點收獲,鄭家母女只覺得天塌了一般,整日以淚洗面。
尤其這張啞巴,更是越來越癡呆了。
沒多久王志遠就從醫院里出來,講起了那日的經過。
原來那日夜里回來時,是王志遠開的車,誰知車行到往日王興川和李春雪遇見的地方正轉彎時車突然就失控了,王志遠忙喊到來不及了,快跳車!
隨后王志遠打開車門順勢飛了出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昏迷了好久才被路過的司機救醒送醫。
一家人聽了這些,又是一陣大哭。
良久王志遠才對著鄭興瑜說:妹妹你要好好勸勸媽,即便弟弟走了還有我們,以后我會給她養老送終的。還有告訴她你哥沒有死,只是跟李春雪去了的。
鄭興瑜聽了他的話,在隨后的日子里想方設法讓她母親堅強起來。
過了半年之久,張啞巴果然也就不太傷心了,只是每日深夜里都做好鄭興川喜歡吃的夜宵,如往常一樣靜靜的等著,實在熬不住了才歪著身子休息一會兒。
剛開始鄭興梅姊妹兩個還經常勸導阻攔,慢慢的日子久了也就隨她去了。
第二年為了方便照顧母親,王志遠就和鄭興梅帶著孩子搬到了鄭家長住了下來。
日子也依舊慢慢的過著,年輕的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年老的母親白天經常跑去公路邊閑逛,到了夜里又忙著做好宵夜等那個還沒回來的的孩子……!
這日鄭興瑜剛大學放假回來,半夜里起來上廁所,見母親一個人還呆呆的坐在客廳里。
桌上還是一碗甜白酒雞蛋和一雙筷子一個餅靜靜的放著。
眼看著這些,她的眼淚不自覺的就流了出來,小聲說到:哥哥也不知道你在地底下過得好不?你看媽都這樣等了你三年了……!
很久她才勉強止住了眼淚,走到母親面前試圖勸她早點去休息,只是任她怎么比劃母親只是輕輕的笑笑然后搖搖頭。
她無奈只得默默的坐下來陪在母親身邊,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熬不住,往后一靠就睡著了。
就在要天亮時,一只烏鴉又飛到了院子里的果樹上,呱呱的亂叫了起來,張啞巴這次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鬼叫聲了,忙跑到院里用一根竹竿追著烏鴉打了起來。
說來也怪,這烏鴉見了人也不逃跑只是在院里四處躲讓,有時見竹竿立著沒動它還跑來繞著飛兩圈。
張啞巴實在忍無可忍,便瘋狂的把竹竿飛舞了起來,不知不覺就隨著烏鴉追了出去。
中午時鄭興瑜從睡夢中醒過來,見母親不在,忙喊道:大姐!你看到媽沒有?
鄭興梅從廚房回答道:可能去公路邊了,你不要擔心,吃飯時她就回來了的。
鄭興瑜聽了這話還是不放心,就跑出去了。
再說這張啞巴,今日也不知道怎么的跟著烏鴉跑了幾個小時也不覺得累,一直追到一個懸崖邊烏鴉也不飛遠了,只在半空畫起圈圈來。
這時張啞巴也不生氣了,看著天上的烏鴉竟笑出了聲音,不多時又哭了起來。
那烏鴉就像通人性一般,居然飛到她頭頂上空,撲了幾下翅膀順勢叫了兩聲。
張啞巴就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看著烏鴉又追了起來。
不多時跑到公路邊幾個大石頭旁,烏鴉就往下飛了去,她走到最邊上一看,原來是一條去江邊的路,她也沒多想就順路下去了。
而后沿江邊跟烏鴉走去,太陽都要下山時才走到一個深溝里,烏鴉拍拍翅膀就飛進深處不見了蹤影。
此時的張啞巴滿身已經被血汁和汗液浸濕透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有本事到了這里來。
不多時她四處找尋,見遠處一叢荊棘林旁放著一盞馬燈,她沒有多想就跑了過去。
見馬燈居然還是半新的,又環顧四周并無人影,心中就納悶了起來。
就在這這時一條翠青色的小蛇緩慢扭著身子鉆進了荊棘叢里。
她也并不害怕,竟跟著小蛇的身影仔細的看了進去。
這一看著實嚇了她一跳,呆站了幾分鐘,她反應過來,忙找了一根棍子拼命的把荊棘往兩邊打下去。
不多時就見一堆白骨散亂的堆在里面,她也沒有驚慌,忙拿棍子撥動白骨,不多時只見一顆還未全部褪色的藍色紐扣映入眼簾。
她很清楚的記得,那是自己親手替鄭興川縫在衣服上的。
她立馬丟開棍子跪撲了上去,沒過多久只覺一旁的山崖,都仿佛隨著她的哭聲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