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父輩們都會做土火藥(當時沒有管制,我記得家里有好多),用厚油布卷成圓柱體,裝上引線、雷管,用透明膠粘好,簡單的炸藥就做好了。
炸魚前一天的傍晚就要下第一次餌料,吸引魚群來此聚集。第二天清早再下一次餌料,中午就可以炸魚了。
每次炸魚都有一大幫的人跟隨,但是都會嚴格遵守游戲規則:開炸方撈完一輪上岸后,其他人才可以下水,能不能撈到,要看運氣也要看技術。
通常情況下,直接炸死的魚基本上浮上水面,早就被開炸者撈獲。有些魚被炸死沉底了,在水流和下水人的攪和下,慢慢地浮上來,但浮起來的位置肯定在炸點的下游有一段距離。像我們小孩子通常守在下流,等這一部分魚。
也有些小孩會拿著魚兜守在炸點的上游,通常也有不少收獲。突然的爆炸會使魚驚慌失措,四處游開。有些沒有炸死的,可能被炸暈了,或是迷糊了,就有可能往上游,浮出水面,這時有魚兜就可以做到萬無一失。
小孩子只允許守株待兔。大人則是有更高精尖的技術要求,他們一齊跳下水,一口氣扎到水底,眼開眼睛尋找,同時手腳并用搜尋沉底的大魚。一次沒有收獲再來一次,慢慢地擴大范圍。
運氣好的時候開炸者可以撈幾十斤魚,其他人多則上十斤,少則半斤八兩。
我們從不嫌收獲少,也不嫉妒別人的收獲比自己大,淳樸、善良的鄉親們沉浸在相互分享與一起勞動的喜悅中。
然而畢竟是一種殘忍而且相當危險的游戲,弱小的魚類無力報復,但人類這種殘暴、粗野的方式總會有得到報應的時候。
我上小學的一個暑假,聽到小河邊傳來一聲炮響,村子里的男人、小孩子一窩蜂地往河邊聚集。因為那是當年的第一炸,所以人特別多,魚也特別多。
大人、小孩都積極地參與進來,誰都沒有留意哪些人在水面,哪些人扎猛子了,誰也沒有關注哪些小孩子水性不好,哪些小孩游到了深水區。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興致盡了,人們紛紛上岸,提著自己的收獲準備回家,一套衣服旁邊放著一雙孩子的拖鞋無人認領,很打眼。
這時有人預感到了不詳,忙問那是誰的衣服和鞋子,一連三遍無人回應。
“大家快回來,還有一個小孩沒有上來!”
一句呼喊像一盆冰水,瞬間從每一個人的頭上澆上。所有已經走過的人都瘋跑回來,有的人邊跑邊不停的在人群里找尋自己孩子的身影。
沒有人知道那個人是誰,會不會是自己家的孩子或親人,有些人可能確定了自己孩子的安全,但他們也非常的緊張。
村里的男人馬上跳入水中,投入到搜救中。一個個潛進去,一個個又鉆出來,岸上的人也緊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時間一點點過去,所有人的失望和恐怖都表現了出來,蔓延開去。
在搜救的過程中,小孩子們已經辨別出衣服的主人:一個來外婆家過暑假的小男孩。
在村里得到消息的小男孩的親人瘋了似的往河邊趕,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由遠及近的傳過來。
等不到最終的結果,當死亡已經如此逼近這么弱小的生命時,堅強已經無從談起。哭喊是唯一的發泄,那一份誰都無力承擔的恐懼已經降臨在他們心里。只有哭能表達他們的恐懼和無助。
孩子最終找到了,頭扎進淤泥里,早已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
我們被大人叫回了家,很長一段時間才回過神來。這才想起前一個夏天,峰的妹妹溺亡在村口的小溪里。
人是健忘的,慘劇才過去一年,人們就放松了警惕,為了讓人們銘記,悲劇才會接連上演。
一兩年后,村里最熱衷炸魚的人,因為引線太短,炸藥沒來的及出手,直接炸掉了整個手臂,骨頭都炸得粉碎,留下一生的殘疾。
這之后,夏天再少有小孩獨自去河里游泳,也很少響起那地震山搖的炮響。
每年長假老公都喜歡去家鄉的小河里釣魚,我則帶著孩子在河邊玩玩泥巴,捉捉昆蟲。其實每次釣的魚并不多,但我們都很開心,老公說他釣的是風景,是心情。
秋天總是特別短,童年的秋天也一樣。
上山摘摘野果,搞搞野炊就進入了冬天。
冬天很長,也很冷,一群精力旺盛的孩子總會搞點名堂來暖暖心。
早冬很蕭條,還沒有下雪,卻已經有點冷。
田里到處累著高高地稻草垛,一眼望去,特別顯眼。
在大人的眼里,那是為豬牛準備的過冬被,年前雜房的新屋頂,開春編織的新床墊,來年莊稼的肥料。可在孩子眼里,那就是眼中釘。
每個草垛下都會躲幾只過冬的老鼠,我們盯上的就是這些小家伙。
一個草垛有兩三米高,我們先幫一個人爬上去,把草把一層層的卸下來,丟到稍遠一點的旁邊,圍一個大圈。等到我們都夠的到的時候,一起上陣,你拖一把,我拖一把,一個草垛一下子就只剩下最后兩層了。
這時留一個人來掀草把,其他的人把草垛團團圍住,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草垛底座的動靜。
隨著最后一層草把的掀起,躲在里面的老鼠預感到了危險降臨,顧不上冷,為了保命,拼命逃竄。
旁邊的伙伴則馬上盯著往自己這個方向逃來的目標,用腳踩,或是用手里的工具拍打。老鼠再靈活也被我們的氣勢給嚇的雙腿發軟,一個個都變成了肉泥。
也有一些老鼠能逃出第一個包圍圈,但很快就會躲進外圈的草把中,不久,它就會進入另一個包圍圈,它的命運同樣無法改變。
就這樣我們完成了正義的滅鼠行動,行動之后一把大火把草垛化成肥料。大人們也學聰明了,早就把另做他用的稻草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地里的草垛就當給我們準備的玩具了。
小時候的冬天特有冬天的感覺,每年的冬天都下雪,而且是很大的鵝毛雪。
早上醒來看到白皚皚的雪,我們總會歡呼雀躍。打雪仗,堆雪人自然是少不了,但最好玩的卻是去山上抓受困的野兔。
雖然通常都是空手而歸,還會因為濕透的臟衣服遭一頓打,卻沒有人退縮。
一群小孩子從不同的方向上山,眼力好、有經驗的人走在最前面,負責從雪地上的腳印辨別出動物的物種和前進方向。
然后跟著腳印追蹤,很多時候追著追著腳印就沒了,或是追過去發現是鳥,沒等我們靠近,早就飛遠了。
有時候,能幸運的碰上兔子,可是森林是兔子的王國,我們根本跑不過它,經常摔的全身是雪,等我們爬起來,兔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只有無知的孩子才會一味的做這些無用功,大人從不去雪地里追兔子,他們只會待雪融化后,放幾個夾子,然后去看一看,有獵物最好,沒有獵物繼續放著,不浪費時間也不浪費精力。
但有時夾住的獵物不是兔子,而是人。
七八歲的時候,跟小伙伴一起去山上玩,正好我們聊到毒蛇有多么可怕,突然草叢抖動起來。
“啊!有蛇”
隨著一聲尖叫,小伴伙們拼命地往山下跑,哥哥也隨著人群跑下去,我想跑卻怎么也跑動。
‘被蛇咬住了’我的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
我放聲大哭,根本不敢看腳下。
身體還是本能的往山下奔,卻一動不動。哭了一會,發現居然不痛,而且也不像蛇,感覺是被一根繩子拉住了腳。于是我鼓起勇氣往腳上看,原來我被兔子夾給夾住了。
“不是蛇,不是蛇,是夾子夾住了我的鞋子。”聽到我喜極而泣的聲音,哥哥才趕緊跑上來救我。
可夾的太緊了,根本取不下來,只能找到繩子,一起解下來,我穿著夾子回的家。
可惜了我的新鞋,也謝謝那雙買長了的新鞋,是它犧牲自己救了我的腳。
童年的生活簡單而那快樂,不管哪個季節,不管什么天氣,在我們的心里每天都陽光明媚,五彩斑斕。
我從不羨慕別人的童年,也像別人不會羨慕我的童年一樣,我們活的很自我,很純粹。因為在那最純真的歲月里,只要有玩伴,吵架、斗氣也是游戲,頑皮、受傷也是善意。
愿童年的美好記憶常住我心里,膽怯時給我勇氣,失意時給我打氣,得意時讓我冷靜,迷茫時給我指引。即使不能帶我回到快樂的童年,至少可以為美好的未來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