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許見過山谷里的野百合,如果你見過最美的那一朵,我想 她的名字是塔拉;你亦或許欣賞過天空展翅翱翔的雄鷹,如果你見過最健美的那一只,她的名字叫塔拉。這個從山里走出的姑娘,憑著一顆不屈不撓的心,勇敢地走出那個“野蠻”的生存環境,走到楊百翰大學,走到劍橋,走到哈佛,綻放出美麗的生命之花。
山谷里的百合,藍天下的雄鷹,需要經歷的,只有自然的風雨;而塔拉,那個生活在大山里的姑娘,每天的生活不僅充滿各種意想不到的危險,更要學會如何在一個由父親,甚至是整個家庭編織的精神牢籠里生活。這是來自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挑戰。
這本書的英文名字叫做《Educated》—受過教育的。這是一個充滿理性的名字,我想,塔拉的人生之所以被自己改變,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內心的強烈渴望,鼓勵她最終沖破藩籬,走出大山,走向外面的世界,接受公共教育,從而得以改變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包括自然,包括親人,包括歷史。由她欽定的中文版書名:《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則比英文版書名多了幾分感性。這句話出自《圣經》,既可以理解為逃離,也可以理解為尋找新的目標。本書以這句話作為書名,恰如其分地概括了塔拉艱難的既是求學,也是求生之路。是啊,也許前路漫漫,充滿荊棘,但,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
在閱讀這本書的最初,曾經有過恍惚之感。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作者對于幼時生活環境的描寫,讓我不時覺得錯愕。感覺她不像生活在現代,而是生活在一個遠離現代文明的地方—那個地處美國愛荷華州的一個山區,一個有著公主一樣的巴克峰的地方。她在那里出生,長大,直到十七歲考入大學,離開那個封閉的世界,那個養育了她和家人的世界。與此同時,巴克峰也成了一種天然屏障,阻斷了她和全家與外部世界的接觸與交流,十七歲之前的她,沒有上過學,沒有去過醫院,因為這些在父親—一個堅定的魔門教徒的眼中,都是政府的陰謀,與“上帝”的教義相去甚遠。他以“上帝”之名,“父愛”之名,剝奪了家人及孩子們的就醫,受教育的機會,并且時時刻刻準備迎接世界末日的到來。
十七歲以前,她像她的哥哥們一樣,在爸爸的廢料場“打工”。在這里,沒有“安全”二字。孩子們,不是胳膊被削掉一塊兒肉,就是手指受傷,一個兒子曾經被大火燒傷,而另一個兒子,那個遺傳了父親脾氣的兒子,差點命喪廢料場。這一切,在父親看來,都算不了什么。因為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和安排,而就醫,去醫院,更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醫院是邪惡的代名詞。只需要媽媽的各種草藥制成的町劑,還有媽媽的能量療法,就好了。
如果說,爸爸的這些行為只是讓我們覺得愚昧,而孩子們付出的代價,是健康,健全的身體;家中的一個哥哥—肖恩,更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會因為一些瑣碎的事情而變得情緒失控。力大如牛的哥哥,隨時都會對家中的弟弟妹妹施以暴力,而塔拉,因為弱小,更成了他頻繁施暴的對象。作為塔拉的爸爸媽媽,卻對哥哥的這種行為視而不見,而塔拉也只能忍氣吞聲,不敢反抗。十七歲以前的她,就日復一日地生活在這樣一個野蠻無知的家庭中。然而,幸運的是,她還有一個雖然口吃,卻內心清醒且堅毅的哥哥:泰勒。哥哥的音樂,哥哥的書籍,都令她感到新鮮。也正是這個哥哥的離家出走,帶給了她人生另一個契機:上學。
在經歷了無數次意外和肖恩野蠻的家庭暴力之后,塔拉終于下定決心,逃走,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去上學。在此之前,她沒有進過一所學校,在哥哥的幫助下,經過自己的勤奮,努力,她終于考取了楊百翰大學。從此,開啟了她人生的新篇章:十年漫漫求學路。
從楊百翰,到劍橋,從劍橋,到哈佛,這既是一條艱辛的求學之路,更是一條逐漸遠離家人之路。這種遠離,不僅是距離上的遠離,更是感情上的遠離。而這種疏離,并不是塔拉對家人的愛變了,卻是因為,接受了大學教育的塔拉,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她發現曾經的成長經歷,曾經的父母,曾經的家庭,和她小時候看到的不一樣了。
人在沒有力量的時候,對外在的環境,只剩下努力適應,因為“生存”,是第一需求。
走出大山,接受教育,使得原本那個封閉的世界,逐漸被打開;而那個原本以為理所當然的世界,卻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她開始反思,開始質疑,她的人生經歷,她的爸爸,媽媽,以及那個令人恐懼的哥哥—肖恩。
從大學老師的口中,她第一次聽到了“雙向情感障礙癥”這個詞,她開始把爸爸的行為和這種精神疾病逐一對照,她慢慢明白小時候發生的一切。爸爸的偏執,爸爸的受害妄想癥,爸爸的淡漠……一切,仿佛都在這里找到了原因。
人 生而無奈。因為我們有很多選擇的權利,唯獨沒有選擇“出身—父母”的權利。面對這樣的一位父親,如果她不走出大山,她可能會逐漸成為她的姐姐,她的母親,以及她的幾個哥哥中的一個,逐漸習慣,逐漸屈服,逐漸逆來順受,直到老去,而無從質疑。
但,真的僅僅是因為爸爸是個時而抑郁,時而狂躁的精神疾病患者嗎?他還有一個身份:一名虔誠的魔門教徒。他對于政府的排斥,包括和政府有關的一切,醫療,教育,都是他作為一個教徒,所不能相信,且極力排斥的。他所相信的,只有上帝,那個無所不能、安排了一切的上帝。因為這種排斥,所有家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在身體收到各種傷害,燒傷,摔傷,割傷,甚至發生車禍的時候,就都變成了上帝的旨意;這一切,和爸爸的愚昧,執拗,疏忽,沒有任何關系 。
作為讀者,一開始,幾乎無法理解爸爸的偏執,甚至近乎瘋狂的各種舉動,但是,隨著塔拉的回憶,慢慢發現,信仰,仿佛成了有著精神疾病的爸爸的保護色。篤定的信仰,加深了爸爸的偏執,活在自以為是的世界里,不僅如此,對于和他極其相似的兒子—肖恩,對他的暴力傾向,更是視若無睹,置若罔聞。
當塔拉意識到自己的哥哥肖恩有暴力傾向的時候,她試圖向母親傾訴,向母親聲明,而事實上,這更多的是一種提醒,因為已經結婚成家的肖恩,繼續把暴力轉移到了自己的妻子身上。她甚至向自己的姐姐求證,是否有過相同的經歷,以期向父母證明哥哥有問題。令她傷心的是,姐姐在面對父母的質問時,反悔了,背叛了“她”。迫于父母及肖恩的壓力,姐姐承認自己在“胡說”,這讓塔拉再一次切實地感受到了來自父母,及至整個家庭的“壓迫”,那種精神壓力,導致她幾乎無法完成后來的學業,幾乎把她逼瘋。她經常半夜被驚醒,跑到大街上歇斯底里,她崩潰了,無法繼續學習,整日把自己泡在小時候父親看過的電視節目里,她想借此重構回憶,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盡管那些經歷,早已被明明白白寫進她的日記里。
漫長的混亂時光,在她的新男友的鼓勵幫助下,終于重新回歸秩序。倔強的塔拉,沒有放棄和父母溝通的想法。當她最終找到哥哥泰勒,并且證實自己并不是唯一一個受到肖恩暴力控制的家庭成員時,她決定,再一次回到巴克峰。
然而,父母的態度,肖恩的舉動,徹底把她推離了整個家庭,她的幾位哥哥姐姐,迫于父母的壓力—因“上帝”之名,因“愛”之名,而拒絕與她往來,幸好她還有兩個受過教育的哥哥,以及并不愚昧的小姨。
從此,她離開了巴克峰,離開了那個藏在大山深處的“家”,那里有曾經生過她,養過她的爸爸,媽媽;從此,繼續她日漸豐盈的學業,并且繼續她的療愈之路,直到這本書問世。
全書至此,已經結束。然而,現實中,塔拉的生活,仍在繼續。我相信,她也仍在繼續反思,而這種反思,實際上,是一種自我療愈。不記得誰,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而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對于作者,心懷佩服。佩服的 是她能夠以冷靜的筆觸,寫下那些瘋狂的過往。同時,作者也是幸運的,因為她還有機會改變自己的人生,并且最終,通過寫作這種方式,去治愈自己的童年,少年經歷。
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無從選擇的原生家庭,也許,你也曾或多或少地,受到過來自家人的傷害,身體上的,心理上的,甚至是雙重傷害。生活,在他們身上,也許留下過深深的痕跡,而他們,在不知不覺中,亦因各種“之名”,給你帶來了需要用一生去療愈的傷害。
但是,你,只要還有機會,就一定要像鳥一樣,勇敢地飛往你的山,創造一個屬于你的世界!
我想,這就是塔拉寫作此書的最初目的,也是本書帶給我們的,最大的意義。在此,向塔拉致敬,謝謝你,勇敢的姑娘。讓我隔著千山萬水,隔著屏幕,隔著不同的信仰,給你一個真誠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