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氣重重,殺氣漫天。菩提樹朔朔然靜觀人間恩怨,觀音像冥冥間笑看血肉恩仇。月黑雁飛高,只聽“嘭”的一聲巨響,伴隨著非人般的慘叫,一代仙督金光瑤被赤峰尊掐滅氣息,拖入了暗無天日的棺木之中。烏血滴滴答答地從棺蓋縫里面淌出來,像是惡魔正砸吧著唇舌,回味著這百轉千回的傳奇故事。
廟觀外歪歪斜斜立著幾只食腐肉為生的寒鴉,瞪著赤黃的眼珠子幸災樂禍地盯著柱子上斜斜倚靠著的藍曦辰。觀音像的另一邊,與藍曦臣對立著的,是江宗主江澄和他的外甥金凌。江澄愣愣盯著廟外風雨,已發好一陣呆;金凌則叉著腰覷著觀音像背面的情形,想看又有些不敢看,直挺挺勾著脖頸關注著里面的動靜。
魏嬰和藍湛終于結束了這廂。藍忘機一揮袖便收了七弦古琴,魏嬰單腳跳過去拍拍棺木,吊兒郎當地斜眼瞅著藍湛,“藍湛,你說,這不愧是赤峰尊,他化作的兇尸威力我看和溫寧都差不多了!”藍湛微微垂下眼瞼,輕聲說了句,“魏嬰,死者面前,不得無禮。”
魏嬰訕訕地笑了下,抽回了手,在腰帶上蹭兩下,別在身后。他嘟著小嘴,轉換話題道:“藍湛~~,這里終于結束了,還有兩三個時辰天就快亮了。說完蹦到藍湛身邊,將臉湊過去,“藍二哥哥,我們待會去哪里玩呀?” 藍湛依舊面無表情地挺直站著,眼中微微漣漪泛起。
魏無羨右手兩指輕輕夾住藍湛衣袖,左右上下胡亂扯著。“二哥哥~~” 語氣間帶著幾分撒嬌的韻味。
“嗯。”
“云夢那里有很好吃的酒樓,待會兒天亮了我們趕去吃早茶怎么樣?”
“嗯。”
“魏無羨!你還要膩歪到什么時候!你好歹也曾經是云夢江氏大師兄,別總給我丟臉!” 江澄終于回神,卻聽見身后句句嬌嗔,被膩出一身雞皮疙瘩。這云夢一戰,兄弟倆多年的誤會終于解開。雖然魏無羨名義上已經被云夢江氏逐出家門,但江澄心里知道,未來的每一日,蓮花塢的大門都將向他敞開。兄弟間的生死情誼,江澄口中不說,心中卻永世難忘。
藍湛在香案下找到兩個幾個蒲團,將其中三個讓給江澄、金凌和兄長,剩下兩個抖落好緊靠著擺在一根柱子下面。魏無羨剛剛施法搏斗耗盡體力,感到有些昏昏欲睡。待藍湛收拾妥當,順勢便靠著柱子歪了下去。
魏嬰窩在蒲團上,頭枕在藍湛的肩膀上。藍湛為了讓他靠得舒服些,肩膀故意斜些角度;一只手松松攬著魏無羨輕輕拍著他的背哄他入睡,另一只手則壓在蒲團上,是用靈力溫著,好讓魏嬰不著涼。然而魏嬰似乎格外珍惜這難得的太平,半瞇著眼睛遲遲不愿意去見周公,半睡半醒仍在悶聲嘟噥著:“藍湛,我先睡會兒,天快亮了就叫我,云夢的早茶很難搶的。”“好。”“別忘了啊…”“嗯,不忘,天亮了一定叫你。”“嗯,我們說好了…”說著魏嬰就睡了過去。
藍湛靜靜看著肩頭上熟睡的面龐,滿眼都是暖春融融。他擔心魏嬰靠在他肩上睡覺脊背會不舒服,便趁著廟堂內燭火未燃,天色昏暗,將魏嬰的頭小心扶下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枕著。他用手一下一下輕輕順著魏嬰的黑發,按摩著魏嬰的頭皮,又輕輕捏揉著他耳上阻塞的穴位。魏嬰似乎很是舒服,悶哼一聲,像藍忘機的懷中打了一個滾,臉貼在藍湛的肚皮上,手臂環上了藍湛的腰間。
藍湛寵溺地觀察著夜色里魏嬰的側顏。只見他嫣紅的小嘴一開一合,濃密的鷹眉舒展著,透著傲世的英氣。長長的睫毛上沾著些許濕霧,讓人忍不住想要用手指點上一點。
藍湛嘴角勾起。天色微涼,心間卻溫暖著。
魏嬰上一世孓身一人,昂首立于獨木橋堅守世間道義,卻因世人愚鈍生受太多劫難。昔日自己以姑蘇藍氏三千家規為尊,從今往后我含光君便以魏嬰為尊,此生定以百倍千倍的愛護償還他,不讓他再受半點委屈!
魏嬰,此生有你,足矣。
天邊泛起橙紅的光練。夜雨過后,萬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