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

說起過年,要說的還是慈利的年。

還只到冬至,就已經開始為過年做準備了。從這天開始,家里畜養的近一年的二百多斤的大肥豬就要從圈里拖出來宰了做臘肉了。燒水的燒水,做梭子的做梭子,一頭豬宰下來,需要小半天。宰完后,將肉切好,穿好梭子,找一個大缸,買上十幾斤鹽腌上個十幾天,然后就可以拿出來,掛在專門為熏臘肉做的烤火坑上,每日柴火不斷,到了臘月間,就可以吃到美味的臘肉了。

不僅是臘肉,還有豆腐、豬血和肥肉做的血豆腐,霉一些豆腐乳,臘腸和血餅等等。在殺完豬后都陸陸續續地開始做了。每家每戶都會做,去別人家火坑上一看,都有這些熏制品。

最有意思的還是做糍粑了。到臘月間的時候,幾家湊在一起,每人出幾斤或十幾斤粘米和糯米。前一天,就要把做糍粑的大木錘炮在水里。做的當天,一大早就得把粘米糯米摻在一起磨成粉,往里加一些水,像面粉一樣成坨了以后放在蒸籠里面蒸。等蒸熟以后拿出來放在專門做糍粑的大石頭上用大木錘來打,是為了讓蒸熟的米粉變糯。這是個體力活,一般是幾個男人來做,你一錘,我一錘,嘴里吼著號子,頗有點魯迅筆下的古代還沒有文字時,勞動時的號子聲。盡管是臘月間,但是大家都赤膊上陣,揮汗如雨。女人們就找幾塊門板,上面鋪一層塑料薄膜,等男人們把糍粑打好后就搬上來,先捏一個小球,然后拿個板子一壓,一個糍粑就做成了。有些人還會買一些模子,這樣壓出來的糍粑上面還有字,有花。小孩子也會加入到其中,壓個糍粑,或者當運輸工,把做好的糍粑碼好。你說一句,他說一句,房間里熱火朝天的,真有過年的氣象。

到臘月的時候,就開始辦年貨了。每到年關,趕集的時候都是人山人海。瓜子攤、干果攤、糖果攤、山貨攤應有盡有;還有賣衣服的,賣水果的,賣蜂窩煤的;祭祖先用的香紙蠟;鞭炮、煙花等等應有盡有。買上瓜子、花生、糖果、糖塊、各種零食,還有魚呀、山貨呀、油鹽醬醋呀,給家里上添幾件新衣賞,再買對春聯,再買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等到東西買到差不多的時候,也就到了年邊了。

慈利縣土家族的人比較多,所以這里過年總是依照土家的風俗習慣,團年飯總是在除夕前,在臘月三十的凌晨就已經開始了,有些地方或者更早。到臘月二十九這天,家家戶戶都把豬頭、豬尾巴從火坑的房梁上卸下來,洗干凈煮熟,天黑的時候要拿來拜灶王爺。把豬頭放在篩子里,放在廚房,點上一柱香,希望來年豐衣足食。殺雞,殺魚,洗臘肉,洗香腸,洗青菜,洗大蒜,為第二天凌晨的團年飯做上了準備。不僅是準備飯食,因為風俗上是正月初二前不能打掃,不能洗澡,寓著不散財的意思吧,于是二十九這天都開始進行大掃除,掃地、抹窗戶、洗床單被褥,還要洗頭發洗澡,家里、身上都是干干凈凈的,等著來吃這個團年飯。

習俗是一過十二點就可以吃團年飯了,吃飯前都要放一串鞭炮,有些愛熱鬧的,經濟好一點的還會買煙花。于是,一到12點,外面就響起了鞭炮聲,沖天炮聲,滿天的煙花,熱鬧極了。有些人吃得早,有些人吃得晚,所以從12點始到早上七八點,外面都一直熱熱鬧鬧的。吃團年飯這天會有很多禁忌,比如說別人吃飯的時候不能去敲別人家的門呀,或者自己吃飯的時候別人敲門千萬不能開呀,不能說臟話,不能罵人等等。飯做好,把小孩子叫起床,就開始吃飯了。開飯前,要盛一小碗飯,擺上一雙筷子,倒上一點酒,叫上過世的人一起來過年,等做完這一步,就可以開吃了。

當晚就是除夕了,在電視機前看春晚,嗑瓜子,嘮嗑。村里的小孩聚在一起,買上幾塊錢的炮仗、煙花,完累了才舍得回家。小孩總是要守到壓歲錢才去睡覺,大人則要等到當夜的12點,放一大串鞭炮。于是12點一到,整個村子打破了黑夜,到處都是鞭炮,煙花。三十、初一的夜晚每個房間都要亮著燈,也是亮著燈讓瘟神不敢進門的意思。

初一開始就要到處拜年了,那天都是后輩去長輩家。一大早的煮上幾十個雞蛋,一個碗里放三顆,再放一點糖,大爺家、二爺家、大伯家、二伯家都端著一碗去拜年,回來總是能得到一些壓歲錢。初二開始回娘家,初三初四直到十五都是各處拜年。路上總能見著一家幾口,提著煙酒的身影。

十五一過,年就算過完了。所以當天也是熱熱鬧鬧的,做湯圓,放鞭炮,為這個節日再添最后一筆彩。十六開始就陸陸續續的工作了,油菜需要鋤草了,桔子樹要開始埋化肥了,遠處工作的人開始上班了。又開始了新的充滿希望的一年。

在記憶里,過年總是最好的,能吃好吃的,能有錢買好玩的,大人比平時更和藹,可以不用上學,所以總是盼望著過年。現在出來在外面工作,每年回去過年也總是一年里面最盼望的一件事。哪怕只是這樣想著,也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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