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下得有些急了,已沒有了朱自清筆下的那般輕柔了。
在散文《春》中,朱自清描述春雨“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密密地斜織著”。而這雨,既急促,雨點也重,打在雨傘上,“啪啪”地響,像是在急著追趕暮春的腳步。
小區外的一個水塘,架起了木柵橋,兩邊修成了景觀道,成為人們悠閑散步的好去處。不過,這春雨中,沒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人沿著塘邊,散步聽春雨。
水塘里,數枝水草已伸出水面,長有一尺多高了。那些微黃的水中生物,我們老家稱其為“水蔓子”,形成了一籠籠龐大的體積,軟綿綿的,覆蓋著岸邊的水面,讓你看不到清澈的水。雨滴落在上面,悄無聲息,像是落在海綿上。
水塘中央,已“蘊藏”了一冬的荷藕,已伸出了彎彎的細枝,頂上托了一葉荷片。剛出水面的葉,青中帶微黃,或卷著葉,或舒展著半邊葉,形態各異,神色怡然,似未出閣的小姑娘,害羞地隔著門框往外瞧呢。
那些出得早的葉片,已全部舒展開來,長成了一個青色的葉面,如一小蓋,匍在水面上。雨水打在葉片上,濺起水滴,散落開來。落在葉面上的水滴,則形成了一個個晶瑩的水珠,在葉片上滾動,泛著白亮的光。
或許是初露小芽,枝蔓都還很細弱,是臥在水面上的;還未見到“小荷才露尖尖角”立于水中。直立小荷,那是需要遵勁的枝干;這恐怕還要有待時日吧?
記得季羨林老先生在他的文章里,說他的“季荷”是“雖然顏色極惹人喜愛,但是卻細弱單薄,可憐兮兮地平臥在水面上,像水浮蓮的葉子一樣。”
我看著這滿塘的小荷,雖然零零落落,星星點點,散落在塘中,但我為它們的“小清新”而感到欣喜,并不覺得它們是“可憐兮兮地”。
這或許是各人心境不同,當然感覺也不一樣了。
再過數日,那些細弱的莖蔓定會長得粗壯,要不,如何能頂得起那碩大如蓋的荷葉,如何能使“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木柵橋邊,則是另一副繁榮景象。睡蓮葉片肥綠,花開正艷呢。這些睡蓮是栽在大缸中,從水中依稀可見水下的盆缸。
葉片都圍簇在一起,長得緊緊湊湊,葉片壓著葉片,層層疊疊,錯落而長。有些葉片被擠得翹起了半邊葉,好像大家都是趕趟似的,爭著往上長呢。
幾朵開得嬌艷的紅蓮散落在葉片中間,吐露著芬芳。花片紅中帶白,花蕊金黃,花瓣上沾著雨珠,更顯嫵媚;它平臥在水面上,更像浴后的“睡美人”。
據了解,睡蓮大多是近午時才開放,傍晚就閉合了。這才早上七時多,睡蓮花就開得這么早了。
記得有詩人這樣寫睡蓮:“不要誤會,我們并不是喜歡睡覺,只是不高興暮氣,晚上把花閉了,一過了子夜,我們又開放得很早,提前歡迎著太陽上升,朝氣來到。”
如此看來,睡蓮花迎晨怒放,是在迎著這早上的朝氣呢!
關于荷和睡蓮,有人曾分別作了對比。說荷是清高的,葉和花都高高地立于水面,亭亭玉立,不屑于其他水中生物,更是瞧不起一旁的睡蓮;說睡蓮是慵懶的,依附于水面,匍匐在水面,不能獨立,無自立自強之精神,不能向荷一樣傲立水中!
人們總是喜歡將自己的情感喜好寄托于他物,用自己的主觀臆斷,來左右他物。一池荷蓮,竟也給人以不同的遐想。
歐陽修既說“荷花開后西湖好”,也說“雨聲滴碎荷聲”;柳永感嘆“亂灑衰荷,顆顆真珠雨”;蘇東坡贊嘆“微雨過,小荷翻”……
雨仍下著。雨滴落在水面上,形成一個個小圈圈、小漩渦、小漣漪,散揚開去。清新的小荷,肥碩的睡蓮,嬌嫩的蓮花,在這塘中,生態各異,不管塘外是非,迎雨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