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知道他哭著說對不起,我一定不舍得放棄”,成長可能就是要逼著你做一個很不像從前的決定,如果命運不許你陪在我身邊了,那我想讓你住進我心里最安靜的角落,不被任何人打擾。
2016年的六月十一號,我轉(zhuǎn)發(fā)了這樣的一條微博。
此時,一部名為《最好的我們》的網(wǎng)劇正在熱播,很多人以此為源開始瘋狂懷念那段和中學時代有關的讓人耿耿于懷又無法回頭重新來過的青春時代。
韓心也不例外,只是過去的她仗著年少無知在肆意妄為的年紀只想為了一個人絢爛奪目一次,她的世界里沒有最好的自己,有的只是一個叫秦一燃的人,可到最后能留下的僅僅只是與他相關的回憶,陪著她渡過一個人在陌生城市的疏離恐懼。
是的,我就是韓心。
2016年,我依舊在北京。
我曾遇見你,想到就心酸。
這句話是我一直刻在心尖的不能觸碰,像對秦一燃一樣,愛不得,恨不得。
俗套的故事開頭幾乎都一樣,我和秦一燃是同桌,那段時間學校開始實行互助小組的“政策”,誰也不知身為英語課代表的我怎么最后就和那個秦一燃分到了一組,明明外人看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吶,或許不僅僅是旁人,連秦一燃也是一臉郁悶的表情把書搬到了我的旁邊,然后下一秒清楚的聽見他嘟囔了一句:班主任腦抽了吧!
聽到這里,我默默掩去了嘴角一絲笑意,繼續(xù)埋頭做那幾道讓我前幾秒剛死了幾萬個腦細胞的函數(shù)綜合題,文科生總是愛偏科,好巧不巧我偏的正好是秦一燃最拿手的數(shù)學,不然老班何苦費盡心思把我倆安排到一起坐同位。
開口求助這件事我一直都做不來,大概是被數(shù)學“折磨”的表情太過于糾結(jié),讓一旁的秦一燃都停下了埋怨開始把目光偏向我,再順著我的眼睛看到那張已經(jīng)被我劃的不成樣子的草稿紙,我突然有了莫名的感應,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事實證明,女生的第六感總是沒差,他順手拿起桌子上的筆開始在紙上劃拉,剛已經(jīng)被函數(shù)整蒙圈的我更懵了。
“假設這個是…,再把它代入…”
說真的,后來我根本記不起那天他開口給我講第一題到底是什么內(nèi)容,我只是記得那個人認真的側(cè)臉和低頭寫字時長長的睫毛。
此去經(jīng)年,再也沒忘掉。
―2―
秦一燃和我不一樣,雖然和我同樣不大愛說話,但是人緣極好,班里的人遇到不會的數(shù)學題都愛來問他,他也是來者不拒,沒有任何不耐煩。
不像我,即便進班就開始擔著英語課代表的職務,也從來不會有人主動來同我講話,更別提問題,大多數(shù)人都是被我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被迫停下了步伐,我承認除了成績,其他的任何我都不在意,我只要第一名。
由于中考的失敗沒能踏入一中大門,夢想碎了一地,新學期我告訴自己,即便在一個普通二流的中學,我也必須要“出人頭地”,三年后,再用分數(shù)一血前恥。
這件事從來不會與人提起,我目標明確只為一個好的大學,在旁人看來,就是高處不勝寒。
這里的旁人不包括秦一燃。
他像看不見我冷成冰的一張臉,總沒心沒肺整天都會樂呵呵的,也不常與我多說話,只是每次看見我趴在那為研究數(shù)學題愁眉不展時都會奪過我的草稿紙大手一揮開始對我進行“指導”。
不得不服,他的確是個數(shù)學天才,不單單是他每次150分的試卷在證明,還有奧數(shù)比賽的獎牌,每次他說的方法都簡單明了又易懂,遠遠超過數(shù)學老頭在黑板上板書的復雜繁瑣。
他幾乎每節(jié)課都在看武俠小說,除了數(shù)學課。
有一天和往常一樣他拿過我的草稿紙開始寫步驟,我問他:你數(shù)學課怎么不看小說?
言下之意是你除了數(shù)學第一以外其他成績都一塌糊涂,為什么偏偏還放任自流不拯救它們?
他聽懂了,驚訝之余回了我一句:這和你一樣,我要第一,只不過我只要數(shù)學,你是全部都要。
原來他一眼就能看的出來我苦苦追尋的是什么。
“我知道是數(shù)學拖了你的后腿,我?guī)湍惆伞!?/p>
他說到做到,第一次期末考試我終于進了全校前十,心下覺得這一切都是秦一燃的功勞,沒有他,我應該一直會在二十名在徘徊。
領完獎狀回來后我看著右手邊坐著的秦一燃,想說句謝謝,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只是上課時分心多瞟了他幾眼,最后還是歸于沉默,有種莫名情緒在慢慢聚集。
日子和往常一樣,不動不移,有些東西因為時間卻變得不一樣。
―3―
高二那年,韓心這兩個字一夜間在全校名聲大躁,不因為成績,而是因為秦一燃。
他犯了那個年紀男孩子都會的一個錯誤,或許還談不上是錯,只是走著走著迷路了,他迷上了一款游戲,雖說沒到還曠課的地步,但每一次出現(xiàn)臉色都是蒼白,說話有氣無力,一聽下課鈴聲又像打了雞血一樣沖出去了,如果換作別人,我一定不會在意,只是那個人是秦一燃,我就做不到沉得住氣。
有天十點下了晚自習以后,我沒有和平常一樣覺得宿舍不安靜留在教室多自習一個小時,迅速收拾了書包出了校門,轉(zhuǎn)彎去了那家離得最近的網(wǎng)吧。
網(wǎng)吧開在二樓,登登噔上樓梯的聲音在晚上顯得格外清晰,撩開布簾子,平生第一次進網(wǎng)吧的我心里很虛,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干嘛,卻還記得是來找誰。
為了不招網(wǎng)管的白眼,花了兩塊錢說開一臺機器,好在因為是黑網(wǎng)吧不需要查看身份證,不然還會多費些口舌。
拿了號碼牌往里走,不著急找到位置開機,一掃眼終于角落里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此時的秦一燃正專心于和屏幕里那些我看不懂的畫面交流,對站在他身后的我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個曾在我面前用數(shù)字“指點江山”意氣風發(fā)的男孩子怎么就淪為與虛擬世界相依為伴了呢,我看著眼前的一幕依舊沒想明白。
有人說沉迷游戲的人大都是內(nèi)心空虛,很明顯這個詞與秦一燃無關,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雖不十分熱愛學習,對數(shù)學卻是真心真意,我能相信他有天會輸給賽場上的對手,卻無法接受他輸給了虛擬花花世界的程序。
“怎么是你?”
在我拽了他的耳機之后,他終于回頭看到了我。
我說:這是你每天上課睡覺的理由?
他沒說話。
我繼續(xù)說:你覺得這樣有意思?
他依舊不回答。
壓下一口氣,生怕自己噴出火來,轉(zhuǎn)身就要走。
背后傳來一句話,他悠悠地說:韓心,你平時不是對什么都無所謂嗎,為什么管我?
是啊,我為什么要管他,我不是一直以分數(shù)為上,其余靠邊站為原則的嗎?
停下了腳步,連頭也沒回,輕描淡寫的回答他:大概是為了報答你教我做題。
韓心是誰,她能做到的永遠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變,何況此時也只是一個秦一燃,我怎么會把心思裸露的呈現(xiàn)在別人面前,即便那個人是秦一燃。
在我走出網(wǎng)吧后,他也跟著走出來,與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女生宿舍樓下,我終于回了頭走到他面前,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秦一燃,你能答應我不去網(wǎng)吧的話,我就答應你一件事情。
明明不想理他,但還說出了那句話,在這段沒有定義的感情里,我們都各自給自己留了余地。
“可以,韓心,最近學校應該會開運動會,你跑完1500,我就放棄游戲再也不去網(wǎng)吧。”
聽來怎么都是我吃虧的一件事,他應該是沒有想過我會在話音剛落的下一秒就接了“戰(zhàn)書”,才篤定的和我談條件,只要是班里的人都該知道,韓心身體不好,連早操和體育課都可以免掉,如何能跑馬拉松。
我應了,并且義無反顧沒給他反悔的機會,丟下一句話,然后上樓。
“你記得你說的話,忘了你就是王八蛋。”
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罵人。
余下幾周,我總會在課間去操場跑圈,甚至于連晚自習前的一個小時休息時間也不放過,整得班上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秦一燃對此熟視無睹,照舊還是去網(wǎng)吧打游戲,像私下里的賭氣,你不松口,我自不低頭。
我意識到這口氣必須爭,哪怕腿酸疼到連上樓梯都是種折磨也沒停訓練,直到有天跑完步趕去上晚自習推開門的一瞬突然的暈眩讓我?guī)缀踔尾蛔。驗樽痪驮诳繅Φ谝慌牛銖姄沃哌^去坐下,拿出白天發(fā)下的試題卷,準備開始做。
“為什么一定要跑?”
班主任白天把我叫去指著報名表問的話尤在耳邊,我打馬虎眼的回答:為了給班級爭光啊,好多年沒跑了,想試一下。
“倔脾氣,你自己對身體上點心吧。”
聽到她的回答我不在意的笑笑,“老師,放心,我知道。”
那場夏季運動會,5班的韓心在1500米的長跑里拿了第一,我記得班主任替我取回獎狀時,班里人露著不敢相信的詫異還有秦一燃似笑非笑的表情。
對著右邊說一句:我贏了,你懂得。
一時間所有人都聽說了五班有一個叫韓心的女生,外面的議論我聽在耳里也不覺多在意,甚至還在心里默默吐槽:每次考試第一怎么沒那么多人記得?
果然,這個世界我看不懂。
后來畢業(yè)后我才知道那條傳言里的我是什么形象,“沖冠一怒為紅顏”“浪子回頭金不換”,原來我成了世人眼里把秦一燃這個浪子從頹廢漩渦拉到岸邊的俠女。
―4―
大學開始這一兩年我和秦一燃幾乎沒有聯(lián)系,我在忙著適應北方的古怪天氣好讓自己別動不動就流鼻涕,他在哪里呢,聽說是留在了省內(nèi)學了一個不好不壞的專業(yè),還是愛每天看小說,日子過的相當愜意。
畫面倒回到高三的最后一天。
高考后的畢業(yè)大party我沒有參加,一個人在宿舍收拾好了東西然后讓老爸開車來接我回了家。
究竟是怎樣的一段時光,才能叫那么多人的眼角映著悲傷。
我不是不愿意和大家在一起,只是那一天的離分場景我真的承受不起。
回家扒拉幾口算吃完了飯就說要回房間睡覺,感覺一場最后的考試幾乎耗費了我太多心力,那時我還不明白高考沒什么了不起,我無法釋懷的是竟然是它讓我的未來變得不可預期。
睡的迷迷糊糊時,擺在床頭的手機好像在振動,然后恢復安靜。
待我一覺醒后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天都快是黎明,家里人都還在休息,靜悄悄的,除了窗外的依稀明亮,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但好像也有什么不同,因為我沒有高考了,我不能再每天期盼著有人給我講數(shù)學題了,也沒有人再和我爭到底那種方法更簡單得到正確答案了。
秦一燃也不是我右手邊的同桌了。
摸到手機想來個“矯情”寫篇空間日志,才看到昨晚有人發(fā)來的短信。
“今天我唱了歌,《同桌的你》。”
“其實你什么都明白,對吧。”
“韓心,我有時候在想你到底有沒有心。”
發(fā)件人:秦一燃。
我沒有回復,只是依舊快速的按著拼音九鍵,更新了q簽名,然后蒙著被子繼續(xù)睡。
我怕我沒有機會和你說一句再見。
我一意孤行不愿與任何人有交集,偏偏漏了秦一燃。
那場與跑步有關的“賭氣”,誰也沒贏,他輸了與我拉近的距離,我輸了能在他在一起的勇氣。
因為未滿月就出生的我,體質(zhì)相對較弱,爸媽一直以為只是營養(yǎng)不夠,從小到大把我捧在手心里各種呵護,懂事后我也爭氣,不想他們每天無所謂沒源頭的擔心,愛上了跑步,像是一種天賦,參加了幾個比賽也都捧回了獎杯。
如果沒有那次中考體育考試中的暈倒,或許后來一切都會不一樣。
醒來后看著媽媽哭紅的眼睛,先天性的心臟問題是家族遺傳,我想起從未見過面的外婆,想起經(jīng)常吃藥的媽媽,想起偶爾聽見父母聊天時會有的哀聲嘆氣,一切都漸漸變得清晰。
中考失利,家里人沒說一句責怪,我卻暗下決心高中三年一定要做一件事情:第一。如果我已經(jīng)不能活蹦亂跳在體育場上,走上高考這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拿出一個高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想爸媽能明白女兒的心,她會活的很好,哪怕不再會大聲肆意的撒嬌。
我懂這個世界隨時都有分離,我只是想帶給他們多一點笑容,其他我無從顧及。
―5―
因為沒得到,所以顯得格外好。
她們都說:陪你長大的女孩子不可能陪你到老,可是我想賭,賭我們過去那些年的彼此默契。
你發(fā)過的微博,我還記得。
可已經(jīng)路過的風景就不要再打聽了,愿你的生活里有詩有酒唯獨沒有故事。
秦一燃,好久不見。
我知道你來過北京,那個微博名為“同桌的你”常在更新,故事里的你我都是那么熟悉,因為經(jīng)歷過生死,我不相信永遠,只是有種感覺,曾經(jīng)以為你會為我唱一輩子的同桌的你。
那場馬拉松耗費了我的心力,所以高三那一年我經(jīng)常性的請假班主任都批了同意,除了她,沒人知道我在同學們晚自習的時間都待著醫(yī)院里。
我明白你的心意,卻不能回應,待人冷漠不愿和誰靠近,只是不愿某天消失在人世間還帶著眼淚,你卻不懂,你硬是用了你的真心和那場逢場作戲的頹廢逼我“顯了原形。”
也逼著我不得不選擇離開你。
那些你不知道的事,是我來過這世界的證明。
聽說大一那年高中聚會上你拉著老班哭的稀里嘩啦像個孩子,抱歉,我實在想象不出來你哭的樣子,向老班打聽我的消息,她沒有回應,只與你說了句:韓心現(xiàn)在挺好的。或許風聲碎語讓你知道了當年的事情,你拉著她一直在說“對不起。”
也許你從來都想不到,老班是我表姐,那年她剛師范畢業(yè)已有更好的去處,卻為了我選擇留在了那所普通的高中,對她,我一直感激。
而對你,我保留著原有的態(tài)度:遠離。
凡世的喧囂和明亮,世俗的快樂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澗,在風里,在我眼前,汨汨而過,溫暖如同泉水一樣涌出來,我沒有奢望,我只要你快樂,不要哀傷。
秦一燃,我沒有像你未來的她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那么幸運能在美好的年華里遇見你。
那些年你教會我的數(shù)學題,我用余生孤單還你。
我穿越人海遇到你,可能寒暄兩句便擦身而過,也可能染指你的烈烈風塵,而命運的安排和人為的選擇決定最后的結(jié)局,我和你終將款款而抵別處的歲月。
心懷遠意,順勢而行,是對相逢最大的誠意。
秦一燃,余生我們不要再見。